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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生小说网 > 玉腰藏春 > 第24章

第24章

    再度醒来时, 宋蝉眼前一片漆黑,双手被反绑至身后。
    她下意识地蹭了蹭衣服,还好,都还齐整。
    宋蝉勉强想要支撑身子靠到墙边, 却只觉头疼欲裂, 无法挪动半步。
    好厉害的迷香。
    宋蝉深谙制香之道, 在马车上初闻时便意识到了,只是这香太浓太烈,不给她片刻屏息机会,便不省人事。
    这种迷魂香她只在书中看到, 寻常人家是不会刻意配制此香, 此香的主香不仅费用高昂,且极为稀缺, 就算去黑市上采买原料, 也要费好大一番功夫。
    所以究竟是谁, 要费尽心机, 取她性命?
    宋蝉几乎是在一瞬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泠姐姐……”
    因着头上被蒙了粗麻袋子,透不进丝毫光亮, 宋蝉只能压低声音试探着。
    那伙人应该是要绑陆泠,自己只是顺带捎上了, 宋蝉这样宽慰自己。
    可令她感到慌张的是,周遭静得可怕, 并未听见陆泠的回应,摸遍四周甚至没有可以抓扶的地方。
    未知的恐惧裹挟着,宋蝉只觉冷得打颤。
    她在京中没有仇家,若非要说有,也只有陆湛一个。
    可陆湛刚刚启用她, 初见成效,实在不必兜这么一大个圈子来折磨她。
    由此,宋蝉更加笃定这是一场贼人抢掠世家小姐的意外。
    她会死吗?陆泠现下又在哪里呢,她还好吗?
    宋蝉强逼自己冷静下来,随着感官的恢复,并开始通过嗅觉描绘起现下的处境。
    尘封的积灰,腐朽的木材,甚至还有几分棚圈味。
    大概还是在京郊,或许是在一处废弃的宅屋里。
    只可惜,宋蝉双眼被蒙上,难以窥测窗外的天色,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
    她之前听人说过,劫匪案子,若是能活过一个晚上,那活下来的可能便会大大增加。
    想来陆府应该得到消息来找了吧?陆湛不是什么千鹰司的指挥使吗?若他能出手,想必很快便能找到她吧。
    宋蝉还没有意识到,她在危机时刻想要拼命抓住的浮木,竟然就是那个之前口口声声要取她性命的人……
    “早就说了,上次干完就收手,你非要再赌一把。”
    “少说些没用的,钱不够你怎么回老家给老爹老娘修屋,你甘愿咱家门户永远矮人家一头?”
    ……
    屋外忽然传来的男人声响,落入宋蝉耳中。
    双手被缚,面目被掩盖,她只好勉强挪动着身子,将自己调整为跪姿,应对时也不至于太过狼狈。
    随着一声咔哒落锁声,反锁的屋门被人推开。
    一阵凉风陡然灌入,屋内尘土飞卷,将宋蝉惹得连连呛咳起来。
    “呦呵,这小娘子倒是娇弱,身姿比起另一个还更有风韵些。”先开口的矮个男人声音略粗些。
    “哥,同她废什么话,是不是真材实料,上手了才知道。”这人声音清脆,像是刚成年。
    闻得二人言语间似乎提及陆泠,宋蝉再也忍不住哭问。
    “两位大爷,车上与我同行的那位娘子现在何处,你们把她怎么样了?”
    宋蝉知道,只有陆泠活着,她才有可能活。
    若是陆泠没了,这伙歹人也断不会留她性命!
    矮个男人走近,即便是隔着麻木头罩,宋蝉仍能闻到他身上令人作呕的烟油味儿。
    “小美人,先不急,她是你什么人,怎的急得连自己都不顾?”
    “大哥,要我说这俩人穿戴都不差,想必是哪家小姐,你看那马车了没,都是金鞍,要我说,咱们正好一人一个,哪个都别放过。”
    宋蝉忍不住地浑身发颤。
    她几乎想要全盘托出,告诉他们自己就是个冒牌货,根本不是陆府小姐,既没有银财可图,这么多年来也就只有一个吕蔚肯正眼看她。
    只是反驳的话就在嘴边,宋蝉却硬生生咽下去。
    她不能这就这样将底牌露了。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我们可有的是法子让你开口!”
    宋蝉话锋回转,避而不提家世,只为了若有一线生机,保住陆泠的声誉。
    “大爷,你若是求财,只需知会一声,自有人呈上赎金,放了我二人,我们必不声张。”
    宋蝉并未和盘托出,只怕说破了贱籍,弄巧成拙,反而白白丧了命。
    想了想,又补上一句:“可若等家中找上来,发现我们遭遇不测,只怕天涯海角,也能找两位偿命的。”
    恩威并施,才能更显其效。
    “这么说,你还真是个名门小姐?”
    “大哥,不对吧。若是名门小姐,怎得那个穿金戴银,这个浑身打扮素得可怜人。”
    “少废话,管她贵贱,搜了身子,弄完后只管一扔,这钱足够回沭安老家盖房了。”
    两人自顾自地争论起来,宋蝉却从中听到一个熟悉的地名。
    一个她于深夜反复背诵,入陆府前曾被反复考校的地名。
    沭安——纪婵的家乡。
    “沭安!我也是从沭安入京的!”
    两人突然大笑开来,为首年龄稍长的人抽出匕首,冷锐的刀锋划过宋蝉脖颈。
    “你还想攀个亲戚,妄想着留你一命吗?”
    从前陆湛的剑也这样贴覆过她的颈。
    可那时宋蝉知晓,只要她能对陆湛有用,陆湛便不会轻易杀她。
    而如今这两个亡命之徒,手中的刀可是不长眼睛的。
    宋蝉几乎骇得不能呼吸,再开口时,声音已颤抖起来。
    “不敢欺瞒大爷。我只是家道中落,不得已来京中谋生。”
    宋蝉紧紧攥住袖底,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沭安苍定桥,过去我家就安置在那里。”
    两人面面相觑,苍定桥是这两年新更的名,原本叫观霞桥,因犯了忌讳,才改的,这话里话外,倒像个土生土长的沭安人,不像是假话。
    “继续说下去。”
    “大爷说的老家屋子,可是在沭安四郊的?我来京时,唯有三郊四郊还未整修,算算日子,大爷该是四郊的人。”
    宋蝉先前日月背诵纪蝉的身世背景,甚至沭安的风土人貌,于嬷嬷都要每日检校。
    从前她只觉得是陆湛太过谨慎,没想到过去背下的讯息,竟在此刻得到了一丝回报。
    “大哥,这……”
    矮个男子拧了眉:“你方才说你安置在苍定桥旁,你是,纪家的人?”
    宋蝉连连点头:“正是,大哥与我家人相熟?”
    二人四目相对,似乎达成了什么默契。
    只听得一声锐利声,刀锋入鞘,这样干脆又果断的动作似乎与方才二人秉性大不相符。
    宋蝉松了口气,或许是纪家的名号有些作用,毕竟纪家在没落之前,于当地也是有些薄名声望的,想来这二人也是曾经受过纪家恩泽的后人。
    正当宋蝉以为二人心软,能够脱离虎口时,一双粗粝的手忽然掐上了她的脖颈。
    “纪家?老子最恨的就是纪家的人!”
    劫匪那铁钳般的大手死死掐住宋蝉的脖颈,让她无挣脱。
    宋蝉瓷白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樱唇微张,竭力想要呼吸,却只能像濒死的鱼徒劳地开合。
    她试图从身下抓住些什么利器,可除了一堆稻草,连块能称手拿起的石头都没有。
    劫匪的力气大得惊人,她的反抗不过是蚍蜉撼树。
    眼前的世界开始变得模糊,意识逐渐涣散,似乎身体正坠入无尽的昏暗深渊……
    “哐当”一声巨响,紧闭的柴门被一阵巨大的力量冲开,瞬间四分五裂,尘屑飞扬。
    打斗声中,两名匪徒被重摔在地,发出痛苦的闷哼。
    颈上那道知名的束缚终于松开,宋蝉伏倒在地,不住地颤抖,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剧烈的咳嗽。
    忽有一道温暖的臂膀将她从稻草地上捞起,揽在怀中。
    黑暗中,她听见了陆沣那温润而令人安心的声音。
    “婵妹妹别怕,有我在。”
    马车上提前铺好了软垫与靠枕,熏上了安神静息的香。
    即便在这样的危急关头,陆沣仍能事事思虑周全,连这些细节都一并考虑到了,真不愧是人人都称赞的陆氏大郎君。
    宋蝉接过陆沣亲自斟的热茶,暖意贴在掌心,身上寒意渐渐退去。
    回过神来,不由得担心起陆泠的境地。
    “二姐姐她还好吗……”
    陆沣温声道:“泠儿已经被送回公府了,身上的银钱虽被搜刮了遍,人安好无恙。”
    “那便好。”
    好在陆泠没有受人折辱,否是她这样骄傲的性子,恐怕即便侥幸逃生,也再无颜活下去了。
    说完这话,两人便知不知再说什么了,车内一时阒静下来。
    宋蝉抬起眼,视线恰好落在陆沣绣着竹纹的月白衣襟上。
    将才在黑暗中,她便靠在他的怀中,在他的轻声安慰中渐渐从恐惧中清醒,被拉回安全的现实。
    他没有陆湛那般常年习武而坚实的胸膛,衣襟上浮着淡淡的檀香,却令人感到莫名的安心。
    陆沣未觉察的角落里,宋蝉感到耳廓微微发烫。
    夜露深重,宋蝉被救的消息陆沣早差人传回了公府。
    公府脸面,女子名节,府外家奴数倍而卫,要的就是不能有任何消息泄漏。
    陆府虽说一脉清流,但朝上因政见而树敌的情况并不少见,陆晋吃不准背后真相是什么,于是把府内外铁桶般围困起来,更怕有人趁火打劫。
    陆泠虽早早回了府,但被吓得不肯饮食,连沐浴都是几个大丫头齐番上阵才肯。
    一开始口口声声要等着她那妹妹回来,连哭带喊说是自己贪玩连累了婵妹妹,疼的赵小娘给她强行灌下一碗安神汤,这才作罢。
    陆老夫人也还是撑着身子不肯睡,非要亲眼看见宋蝉回来为止。
    无奈下,府里一干女眷只得陪着等。
    宋蝉回到公府,陆沣着一路人回了陆晋,二人便立刻先来了老太太这边回话。
    陆老夫人蹒跚着向宋蝉奔来,双手颤抖着捧起她的脸,从头到脚地细细端详了一遍。
    见宋蝉安好,身上无明显外伤,衣带齐整,才将将放心了些。
    “婵丫头可算回来了,真叫我担心坏了。”
    老夫人失而复得,紧紧攥着宋蝉的手不放,目光里满是关切与疼惜。
    她轻抚过宋蝉的脸庞,眼底又不免噙了泪:“还好没事,否则我真不知怎么向我故去的老姐妹交待了。”
    虽说今日受了惊吓,宋蝉也只是默默受了,并未想向谁诉委屈。
    毕竟这么些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如今却乍被老太太这么关怀一句,反而觉得眼眶发酸,说不出话来。
    赵小娘等人皆出言宽慰,场面渐渐平静。
    只是陆泠和宋蝉二人前后回府时间间隔过大,一时间,一些不可言明的揣测在寂静中萌发。
    陆沣此时站出来道:“好在这两人只是求财,并没有为难。”
    他有意这么说一句,护宋蝉名声周全。
    宋蝉自然明白他的意思,颇为感激地向他望了一眼。
    毕竟陆泠也受了惊吓,赵小娘亦是愤愤:“这歹人是什么来头?竟有这泼天的胆子,动我国公府的姑娘。真当交到三哥儿手里严刑处置了!”
    陆沣只是笑道:“这两个小贼哪里需要惊动千鹰司,三弟近日事忙,恐怕是顾及不来。何况妹妹们清誉要紧,小娘放心,父亲已命我差人审问处置了。”
    赵小娘听了陆沣的话,心里稍安,也是,陆湛行事向来张扬,树敌甚多,万一有些纰漏,在影响了陆泠婚配大事,还是交有陆沣妥帖些。
    老夫人赞赏地点点头:“泠儿婵儿这番也是受惊吓了,记得送些补品去屋里好生养着,明日再叫胡大夫来瞧瞧,书塾那边这几日也不必去了…”
    赵小娘一一应是。
    陆沣也道:“老祖宗放心,郑夫子那边我已吩咐了,明日就差人去办。”
    一番寒暄之后再回屋洗漱收拾,等终于能躺下,时已平旦。
    紫芙替宋蝉将被角敛好,放下榻前睡帘的银钩。
    宋蝉躺在紫油梨拔步床上,望着床顶细致雕刻的花鸟木纹,怔怔出神。
    她原以为,今日来救她的会是陆湛。
    也许是看出了宋蝉的心事,紫芙轻声道。
    “娘子一出事,我便差人传信去千鹰司了。只是大人似乎有要事在忙,还没能回来。”
    宋蝉低低嗯了一声:“我知道了。”
    紫芙所言不虚,陆湛的确忙于要事。
    近半月以来,千鹰司上下都在为一桩举足轻重的大案奔忙。
    这件案子涉及莱州富商慕容诃。
    慕容诃本是外邦人,早年间随商队穿梭于大漠,以倒卖宝石生意起家,慢慢扎根大燕。
    此人长袖善舞,极善社交,凭借多年结识的各方关系,逐渐将生意落在莱州。不过十余年间,便成了当地只手遮天的商贾巨擘。
    只是前些日子,陆湛派出去的莱州探子来报。莱州暗卫们在日行巡查莱州码头时,意外发现慕容诃名下的产业正在大量囤积粮草。
    囤积粮草本也是商户惯用的手段,只是一般多是在听到将开战的消息之前囤粮,便于之后赚取差价。
    偏偏如今是太平盛世。
    而慕容诃在此时囤粮,且所囤粮食数量之巨,早已出乎寻常数倍,实在不得不令人怀疑。
    只是尚未成事之前,绝不能打草惊蛇。
    为彻底查办此案,陆湛接连数日几乎未曾合眼,忙于人马调配。
    宋蝉失踪的消息传到千鹰司,已是次日清晨。
    又是几乎一夜未眠,陆湛将双手探入盛满冰水的木盆中,刹那间,刺骨的寒意如无数细小冰针,刺入指缝。
    寻常人早已难忍受的温度,陆湛却并未将手抽出,而是任由寒意肆意蔓延全身。
    他正需要一阵钻心的冰冷,才能唤醒因疲惫而停滞的思绪。
    逐川走了进来:“大人,国公府那边出事了。”
    “什么事?”陆湛微微阖着眸子,缓解数日劳碌的疲惫。
    “昨夜宋姑娘被歹人劫走,失踪了几个时辰。”
    陆湛浸泡在冷水里的双手一顿,睁开了眼:“昨夜为何不来禀报?”
    逐川如实报告:“昨日大人正与王千户在磋议要事,底下人不敢贸然打扰。且宋姑娘昨夜已由大公子亲自护送回府,平安无事,大人不必忧心。”
    又是陆沣……陆湛眉川紧蹙。
    “知道了。”
    此事颇有些蹊跷,陆湛取下木架子上的布巾擦手。
    沉思片刻,让逐川备马回国公府。
    马车停在公府前,陆湛没有先回房间,而是径直往后院方向走。
    清晨还有些寒凉,逐川为陆湛披上一件披风:“大人几日未曾休息,不先回房小憩一会吗?”
    “不急于这一会了,我还有些话要细问问她。”
    宋蝉屋里的人昨夜都睡得晚,陆湛来时天色还未亮,房间里一片沉静。
    外室守夜的桃松,睡梦中隐约听见推门的声响。
    她披了衣裳,睡眼惺忪地爬起来,就看见一个极高挑清朗的身影迈进屋内。
    桃松刚要惊呼,揉了揉眼睛,发现竟是陆大人来了,赶忙撑着榻沿起身相迎。
    “陆……”
    陆湛抬袖摆摆手,示意她不要出声。径直走进里屋,目光落在屋里的雕花床上。
    床前卷帘未拉满,中间透出一道缝隙,恰能看见宋蝉面向榻沿侧身而卧,如墨的长发肆意铺散在枕边,薄被轻柔地搭在身上,勾勒出秾丽的身形。
    嫣红的帘子半掩半垂,如天边流霞般明艳。
    宋蝉半截小臂搭处帘外,皓白似雪。莹润雪白的肌肤,在红帘的映衬下,恰似红珊瑚盘中托着的一块凝脂般的羊乳冻,光影徘徊间,鲜嫩欲滴,仿佛轻轻一触,便会漾起柔滑的涟漪。
    陆湛的目光沉了沉。
    他知道,若是一个端方君子,不应该在此时有这般乘人之危的举动。
    好在他从来不以君子自称,所以可以正大光明地,将目光停驻下来。
    甚至,他又走近了几步。
    陆湛常年习武道,步伐轻透几近无声。
    所以即便他已站在宋蝉的榻前,宋蝉仍未察觉。
    晨光透过窗棂罅隙,洒下几缕斑驳光影,恰好落在她的半壁侧脸上。
    长长的乌睫垂着,似两把罗扇随着呼吸微微颤动,眼角竟还沾着湿漉漉的未干泪痕,像是被春雨侵淋的含露白兰。
    鬼使神差地,陆湛竟微微俯下身,抬手为她轻拭去眼角水汽。
    或许是指腹上的薄茧触痛了她,她新月似的眉轻轻蹙起,唇间微咛了几声。
    陆湛指尖顿了顿,便欲将手抽走。
    可那只纤白小巧的手忽而紧紧地攥住他的衣角。
    她竟不让他走。
    陆湛挑了挑眉,抬眼看着窗外愈发澄亮的晨光,还是俯下身来,修长的手指轻轻握住她如雪般白软的腕,缓缓抽出自己的衣袖。
    “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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