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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榻上, 宋蝉眉头紧蹙,不知道是梦见了什么,雪额沁上一层细汗。
    她一会喊着“不要杀我”、一会又喊着“阿娘别走”,到最后居然是一句“大人……救救我……”
    陆湛沉顿片刻, 欲离开的脚终是步停下了。
    他又重新坐到回床沿, 为她擦去鬓角的汗。
    她雪白的侧颊落在他的温热的掌间, 仿若寒夜的倦鸟栖落于温暖的枝巢。
    陆湛微蜷指弯,缓缓剐抚着她的脸颊,沉声引导着问:“你要谁来救你?”
    掌下的美人不说话了。
    似乎想起了什么伤心的事,一滴泪顺着眼角流下, 并未落入鬓发, 而是洇湿了陆湛的掌心。
    那滴泪烫得陆湛心中一颤,下意识收紧手指。
    宋蝉仍被困在梦魇中, 渐渐地, 她的身子开始发烫, 似是被投入炉火中煅烧的莹玉, 渐渐映出了红晕。
    眼皮沉得厉害,却怎么也睁不开, 只是不断呓语。
    “陆大人……为什么不肯救我”
    陆湛心中莫名有些发涩,他想, 这应当是处于某种愧疚。
    虽然说宋蝉只是他手中的一把刀,但毕竟她的命是自己救回来的。
    他对她, 即便有些难以言明的特殊情感,也不奇怪。
    陆湛幼时,曾有人送给他一只狸奴。
    那只狸奴生性活泼,整日在他屋里上蹿下跳,似有用不完的精力, 所到之处,物件常被碰翻打碎,一片狼藉。
    陆湛对它,实在谈不上喜欢,不过是顺手交由下人照料。偶有闲暇,他才会漫不经心地与它玩闹几下,若那狸奴闯出什么祸事,便随口训责几句,权当例行公事。
    于陆湛而言,这只狸奴在与不在,皆如微风拂过湖面,掀不起什么波澜,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点缀罢了。
    直到有一天他偶然间发现,竟有侍女在私下里打骂了他的狸奴。
    陆湛当即重罚了那名侍女,即日将她打发出国公府。
    在他的安慰拍抚下,宋蝉渐渐睡沉了。
    看着宋蝉眼角濡湿的泪痕,陆湛眸色也冷了下去。
    幼时的狸奴也好,现在宋蝉也罢。
    只要是他所有,便只有他才处置安排。旁人若敢越雷池一步,他定会让那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天色微亮,陆湛吩咐了桃松提前煨上药,等宋蝉醒来督促她服下,并让紫芙将屋里的线香换成凝神安梦的香。
    临走前,陆湛不忘最后叮嘱一句。
    “若她清醒后问你们,不要说我来过。叫她先不急于找我回话,只等休养好了再来。”
    宋蝉和陆泠得了老太太的授意,一连几日未去书塾读书,可把陆沛急坏了。
    陆沛本就不好诗书,这下子更有理由不听讲了。
    郑夫子在堂上教着经史子集,他则惦记着佳人不在,头一次感受到心中凄凄然。
    照道理讲,宋蝉也算是家妹,陆沛去看一眼倒也无妨。只是赵小娘先前无意间察觉陆沛似对宋蝉有意,才事先吩咐着不让去,连带着嘱咐身边的丫鬟、仆从一并看着陆沛,让他下了学也不准乱走动。
    这几日赵氏好不容易照顾着陆泠精神好些了,自个儿却恹恹的,隔壁府的潘夫人生怕赵氏整日在屋里守着,也憋出病来。便找了个由头约着几家女眷到她家里打马吊牌,好说歹说地给赵氏劝出府来。
    这下倒是好不容易给陆沛找到了空子。
    陆沛在书塾上课时,心便早已飞了,鼻尖总感觉隐约萦绕着宋蝉身上那股香,在堂内是一刻也坐不住了。
    待夫子喊了下学后,他便飞也似地奔出来。
    “我让你准备的东西呢?”陆沛急忙忙地快步走着,不忘回头责问小厮。
    身后仆从看着也就十四五的年纪,端着食盒战战兢兢回答。
    “在里面呢。只是爷,咱真要这么办吗?”
    “你懂写什么,识的字凑不出一页纸来,竟敢过问起主子的事儿来。”
    挨了陆沛训斥,那仆从便也不敢再言语,只低着头默默疾行。
    等两人到了宋蝉居的别院时,正巧碰见紫芙抱着竹编篓去侧廊送换洗衣裳。
    紫芙余光猛不丁瞥见了陆沛,便急忙往赤木柱子后一掩。
    虽不是什么要紧的贴身小衣,但这也是闺中女子的近物,让人瞧见了到底是不合规矩。
    更何况,陆湛反复叮嘱过她们几个女使丫头,千万要看紧了院里的这些人。
    紫芙最先心里排在头上的提防着的,就是陆沛。
    只可惜还是躲得晚了一步,陆沛已领着小厮走上前来。
    无奈之下,紫芙只好行礼问安:“四公子来,怎么也不叫人提前说声,我们也好备口热茶。”
    陆沛眼尖,瞅着紫芙怀里抱着东西,便要垫着脚伸头去看,直到篓子被紫芙放在地上,踢到梁柱后掩去,这才作罢。
    “没什么事儿,我就来看看表妹。”
    陆沛自说自话便要往前走,紫芙快几步下了台阶,拦住陆沛去路。
    “娘子现还在病里,刚刚服了药已经睡下了,公子若是想探望,待来日娘子病好了,塾里叙话就是了。”
    陆沛最是烦恼底下人管他的事儿,不过紫芙到底是宋蝉的人,他还是不得不给了几分面子。
    “哦?天还早,怎么就歇下了,泠姐现下都大好了,你们是怎么伺候的?想是没尽心服侍,表妹性子好,倒把你们惯得没边儿了!”
    陆沛说着说着便叫嚷起来,他难得有次机会来见宋蝉,却被婢子阻在门外,心中自是愤懑不已。
    紫芙面色不改,倒也不惧,只不卑不亢地说:“我家姑娘身子不比二姑娘,从小落的虚底子,不是这一时半刻能补回来的。”
    陆沛听这话气儿不打一处来,撸起袖子高声道:“真是反了天了,今儿我就替你主子教训教训你!”
    “是谁在外面?”
    宋蝉的声音从屋内传来,及时制止了陆沛的动作。
    “是四公子,想来看看姑娘。”紫芙先一步应道。
    想是表妹人醒了,自个儿总该能进去了。
    陆沛理了理袖子衣襟,又作好准备向屋里迈去。
    “谢过四表哥关心,只是妹妹身有不便,怕过给表哥病气。不如等我身子大好了,再同表哥当面致谢。”
    紫芙并未传话,只一味挑了挑眉头。
    表妹都已这么说了,若他再强行闯进去,倒适得其反了!
    他明白,表妹这种自家府里的小娘子,比不得外面那些貌美野花,想摘就摘。
    此事万万急不得。
    陆沛见无解,又不好当面发落紫芙,只得心里憋着一口气,将食盒扔到紫芙怀里。
    “那妹妹好生休息,这食盒是哥哥一番心意,待精神好些了就打开看看。”
    说罢,主仆二人头也不回便走了。
    紫芙见两人真正走远了,这才安心把食盒提回屋。
    “其实您不出声,我也有法子把他支走的。”
    宋蝉从里屋披了件素色罩衫,只笑笑未曾应答,陆沛什么样的性子,不见兔子不撒鹰,真要闹开了,赵氏可不是她三言两语能打发的。
    “这是什么?这不明摆着折辱姑娘吗?”
    紫芙打开食盒,里面摆了几道汤水时蔬,还有一道极突兀的小葱拌豆腐。
    哪有送这道菜的?里面到底什么寓意,是想说宋蝉还是清白之身吗?
    娘子本来就是清白的,让他这样一弄,倒越描越黑了!
    宋蝉未曾像紫芙这样性急,鼻尖只嗤了一声。
    “他恐怕未必想得到这一层,凭他的学问,倒像是弄巧成拙了。”
    眼看就要到书塾小考的日子,陆泠身上早已大好,被赵小娘催着赶去了书塾。
    而宋蝉原本就只是受惊吓才发热,喝了药发汗后便好了。
    先前之所以一直称病休养,只是她因为对陆湛心中有些怨气,不愿意去见他。
    但现在正经的国公府小姐都要回去念书了,她这个表小姐自然没有理由继续躺着养病。
    宋蝉总是记得,她昏迷时好像隐约听见过陆湛的声音。
    只是等醒来后再问桃松,桃松却笃定地说陆湛没有来过。
    想必是当时病糊涂了,竟梦见了这些。
    也是,陆大人事务繁忙,手下人性命攸关时,尚且不关心,如今人既已安好,他又怎可能屈尊降贵来探望她呢?
    下了学用过晚膳后,陆湛那边差人传来消息,说是请表姑娘晚些时候去大人那边一趟。
    出事时未见他及时来救,如今她刚好了,倒是急于审问汇报。
    宋蝉不想为难下人,但是心里实在是不好受,便闷声道:“知道了,我自会去的。”
    话虽如此说,真到了晚上,站在陆湛住处的院子里,宋蝉却迟迟也不愿进去。
    直到陆湛望见院中人影,将她叫了进来。
    还未等陆湛发问,宋蝉便先开口陈述。
    “那日我与二姑娘与孙家娘子约好了打马球,行至一半便被贼人掳走。我被贼人蒙眼缚手,没看清那二人面貌,只知道那二人也是沭安人士……”
    宋蝉声音清冷,面无表情地将那日的事复述了一遍。
    “再后来,眼罩被揭开,便是看到大公子来救我了。”
    陆湛没有说话,只是提起桌上的紫砂壶,斟了两杯热茶。
    宋蝉所说之事,逐川早已向他禀报。
    事情疑点重重,太过蹊跷。他本疑心此事是赵氏所为,但很快又推翻了这个猜想。
    以他对赵氏多年的了解,赵氏再疯,却也怜爱儿女,不至于拿自己的亲生女儿做局。
    更大的可能,此局是陆沣有意为之。
    但这些猜想,他不必与宋蝉多说,也更无须告诉她,他将怎么处理。
    陆湛指尖轻捻茶杯,将其中的一杯推到宋蝉面前。
    “你身子好些了吗?”
    宋蝉怔然抬眼,长睫颤了颤。
    她倒是没想到,陆湛会先关心起她的身体。
    “已好些了。”
    短暂的沉默,两人皆未口。
    陆湛明白,宋蝉一向心气高傲,此时的沉默,更像是她宣泄情绪的一种态度。
    宋蝉或许在怪他。
    陆湛抬眼望向她:“宋蝉,你在怪我吗?”
    宋蝉摇了摇头:“民女不敢。”
    宋蝉没有多说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的确不敢怪他。
    她的这条命本就是陆湛救下的,如今虽然心中不适,却好像也没有立场来责怪他什么。
    之前,是她过于看重自己在陆湛心中的地位了,还以为自己是什么重要的角色,至少是和他绑在一条船上的人,他理应在意她的生死。
    经此一事,她倒是看明白了。
    对陆湛而言,自己不过就是一枚可有可无的棋子,哪怕那天真的殒命于歹人手中,他也不会有什么损失,更不会为她伤怀。
    因此之后,她对陆湛公事公办就好,不必有任何的期待。
    毕竟只要对他没太大期望,便不会感到失望。
    陆湛垂眸时,恰巧视线越过茶杯,看见宋蝉纤白的手指,正紧紧攥着袖口。
    忽而想起那夜,她也是这样紧紧地攥住了他的袖子。
    她央他不要走,又哭着怪他没有救她……
    热茶氤氲出朦胧的白雾,将陆湛眼底的神色藏匿起来,如往日一般辨不清喜怒。
    “你最好是不敢。”
    陆湛顿了顿,又道:“那天我在狱中办事,并非是不肯去。”
    话还没说完,他又觉得自己说多了。
    他为什么要跟她解释?
    宋蝉垂着眸,酝酿许久勇气,才将心里压着的话一口气说了出来。
    经此一事,她实在觉得惶惶不安。
    早知道要过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还不如当初在狱里便一死了之。
    “公府里处处都是考验,我在这里已是苟活,不敢奢求别的。当日若非大公子陆沣及时救下我,恐怕我也没法站在大人面前回话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勉力平息着泛酸眼眶里盈盈的水汽。
    “只乞求大人怜我。若是日后都是这样的日子,不如给我个痛快。”
    听闻此话,陆湛搭在杯沿上的指尖一顿,心中也不免有些触动。
    宋蝉同他往日遇见过的女子不同,她敢说也敢做,答应要改变,要成为他手中的一把刀,她便会努力做好。
    那份骨子里的坚韧与执着,倒是与当初在诏狱里,与他抗争着“这不公平”的她还是一样的,未曾改变过。
    她话中提及公府里的险象环生,他亦能感同身受。
    陆湛掩去了沉重的过往,只是轻描淡写地一句话揭过:“这样的日子,我亦忍耐了二十年。”
    他沉默片刻,又道:“之后我会多加留意你的动向,只是当我没有问的时候,不要在我面前主动提他的名字。”
    陆湛抬起眼,漆眸如黑冰。
    “宋蝉,你要记住,你是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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