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天白日,姝云不愿去燕拂居,与萧邺在主道上僵持着。
“你跟云儿在说什么?”
安陆侯低沉醇厚的声音传来,姝云眼皮一跳,心惊胆颤,脑子里空白,闻声望去,阿爹不知何时停下脚步,正盯着他们二人。
安陆侯朝这边走来,甲胄铮铮,气场强大,目光凌厉,是武将金戈铁马的杀伐,宛如一只信步山林的大虎。
“妹妹身子不舒服。”萧邺挪了挪步子,站在姝云身前,挡住安陆侯对她的打量。
姝云在萧邺身后,心虚点头,紧张的手心出了冷汗。
安陆侯一双敏锐的眼睛看向萧邺,沉声质问道:“你挡住你妹妹作甚?”
萧邺没走开,倒是姝云扯了扯萧邺的袖子,从他身后探出头,站出来,道:“方才阳光有些刺眼,我央着大哥哥帮我遮阳。”
姝云心虚浅笑,露出小小的梨涡,“爹爹怎么突然折身,是忘落了什么东西吗?”
安陆侯对姝云素来宠爱,腹疑渐消,“没事。”
他转身欲走,脑中忽闪过一丝疑惑,问姝云道:“你跟你哥哥走作甚,回曲荷堂去。”
姝云抿唇,鼻尖有些发酸,回道:“曲荷堂还给了三姑娘,云儿现在住在蘅芜苑。”
她想藏住情绪,但安陆侯还是从她面上看出了委屈失落,他皱眉,面露愠色,抬手叉腰。
怎搬去了萧邺那边?
他传信回府,姝云还是侯府姑娘,他的女儿,吃穿用度一如从前,事情怎会变得如此?
是王慧兰?
带着一股气,安陆侯转身离开。
安陆侯至寿安堂谒见母亲时,小女儿萧姝仪正随侍在侧。与两年前相比,她模样已长开了不少,眉眼渐显明媚,姿态亦愈发端庄,竟如初绽之莲,清丽婉约。
崔老夫人两年没见儿子,慈祥的脸上笑意连连,“回来了便好,回来了便好。”
母子二人相见,总是有说不完的话,也是在此,安陆侯得知姝云已被移除萧氏族谱,搬去蘅芜苑住,前段时间还跟水部郎中定了亲,婚期就在九月十七。
安陆侯脸色发沉,宛如黑云过境。崔老夫人道:“萧家的血脉不能乱,云丫头虽在族谱除名,但仍是我们侯府的姑娘。至于这婚事……”
崔老夫人叹气道:“我也知你给云丫头选的夫婿是邵玖,但出了这档子事后,郑家已与魏家姑娘结亲。这水部郎中梁蒙,我见过,面容清隽,温文儒雅,最重要的呀,是云丫头喜欢,我便做主应了这门亲事。”
崔老夫人说道:“郑家娶媳娶他们的,咱侯府嫁女也嫁咱们的,婚事要定在郑家前面。”
安陆侯心中不悦,他女儿的婚事岂能如此草率?郑家不娶,有的是别家。
但侯府已收了梁家的聘书和礼书,姝云嫁人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
从寿安堂出来,安陆侯回去将甲胄换下。
王慧兰伺候丈夫穿衣,在他身后整理衣袍,道:“咱们的女儿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侯爷,昨傍晚听说侯爷提前回来了,紧张得睡不着。”
安陆侯淡声道:“方才见过了,婉丽有礼,看不出是乡野出身。”
听见女儿被夸,王慧兰心中欢喜,弯腰系着蹀躞带,道:“珍儿就在外面,我让嬷嬷唤她进来。”
“不必,我先去趟蘅芜苑。”
王慧兰嘴角的笑僵凝,安陆侯理了理衣袖,迈步离开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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蘅芜苑。
美人榻上,姝云脱了绣鞋,侧身倚着引枕,腰间的不适得到缓解,舒服许多。
团团在地上伸长脖子望她,一截白毛猫爪搭着榻边,它忽然跳上榻,往她怀里钻。
毛茸茸一团,在她怀里盘着,姝云摸着小猫,手感毛茸软绵。
团团在她怀里只安静了一会儿,便开始闹腾了,去抓姝云腰间的流苏。
姝云让琼枝将逗猫棒拿来,团团听见铃铛响声,迅速望过来。小棒上垂着银铃,缠着的两根彩色丝带,随着她手臂挥舞,在团团眼前飘来飘去。
琥珀似的猫眼目不转睛盯着那飘扬的丝带,团团看准时机后去捉头顶的丝带,可每次都要捉住了,姝云略微抬肘,它扑了个空。
姝云在美人榻上逗团团玩,穿了白绫袜的一双脚在裙下若隐若现,身姿窈窕,玉软花柔,已出落得水灵娇俏。
姝云正玩得高兴,余光突然看见门口站了人,阿爹已换了常服,在门口她看。
姝云忙不迭起身,趿鞋下榻,一双小脚藏回绣鞋里。
“阿爹。”姝云俯身行礼。
安陆侯进屋,扫了眼屋中陈设,倒也还行,见姝云足边着一只三花猫,道:“养了只新猫。”
“叫团团,团团圆圆的团。”姝云抱起小猫,眉眼含笑。
安陆侯看着她的笑脸,目光停留许久。
姝云莫名感觉有些奇怪,避开阿爹的眼神,弯腰将猫放下。
安陆侯转身在椅子上坐下,“这段日子阿爹不在,府中可有人因调换一事难为你?”
姝云高兴,阿爹没有因为那事厌恶她,眼下一家和洽,是最好的局面,她想安稳地度过出嫁前的这两个月。
“没有,阿爹是不是听了挑拨的闲话?”姝云摇头,笑吟吟道:“阿爹可千万别信那些,女儿在府里没受委屈,姊妹间相处融洽。”
姝云去净手,给安陆侯斟了一杯茶,“爹爹请用。”
安陆侯接过茶,轻呷一口,静眸细看女儿,微微凝神。
安陆侯又问了一些琐事,姝云逐一回答。
在屋中坐了会儿,安陆侯离开,姝云起身相送。
望着那道威武的背影,姝云抿唇,不知是否因为两年没见,她感觉阿爹今日有些奇怪。
宫中举办晚宴,庆贺大军凯旋,黄昏时分,安陆侯和萧邺去了宫中赴宴。
战事告捷,武成帝在宫宴上,收回了安陆侯的兵权。
宴会上觥筹交错,萧邺记得当年凯旋时,也是如此,连武成帝都赞,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远胜于安陆侯。
可偏偏,那年他征战时遭人暗算,身负重伤,险些丢了一条命。
他没了上战场的机会。
萧邺幽幽看向受尽追捧的安陆侯,一声极轻的冷笑从齿缝间挤出,他低眸斟酒,眼底滑过恨意狠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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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渐渐深了,屋子里灯火昏黄,案上燃着安神的熏香,青烟袅升起。
姝云沐浴后在小榻上擦完香膏,从浴室出来,烛光映着倩丽窈窕的身影,她去了梳妆台前坐下,拿着巾帛擦拭打湿的发尾。
她梳了梳头发,起身欲回床上歇下,安静的屋子外忽然响起脚步声。
下一瞬,寝屋门被推开,萧邺出现在门口。
烛光昏黄,映着男人深邃的五官,他的身影孤寂惆怅,萧邺朝她大步走来,带过一阵风,衣袂飘飘。
他不是第一次闯入闺房,姝云惶恐,不由往后退,男人长臂一伸,挽住细腰,带着她的腰扯过来,姝云撞入他紧实的胸膛。
馨香绕了满怀,萧邺紧紧抱住她,像是寻到了唯一的慰藉。
刚劲有力的手臂宛如铜墙铁壁,姝云挣脱不开,惶惶不安,他喝了酒,力道似乎比平时大。
“别动,让哥哥好好抱一抱。”
萧邺低沉着嗓音,手掌贴放在她的后脑,抱紧她在怀里。
姝云蜷了蜷手指,抬起的手臂缓缓放下,没再推搡了。
他今日进宫赴宴,是高兴的事情,可姝云却感觉他并不开心,甚至有几分落寞伤感。
一圈圈昏黄的烛火映着相拥的身影,娇小的身躯在男人宽阔的臂弯下,小鸟依人。
屋子里静谧,呼吸浅浅。
彼此的心跳声清晰可闻。
姝云轻扯他的衣袖,在他怀里小声道:“哥哥,我不喜欢酒味。”
声音软软的,在胸腔间回荡,萧邺慢慢睁开眼,垂眸看向怀中的少女,淡淡嗯声。
萧邺:“下次来见妹妹时,不饮酒了。”
屋子里再次恢复宁静。
萧邺多饮了几杯,并没有醉意,积压在心里的情绪并不好受,离开宫宴的那刻,就想见她。
只见她一人,便足矣。
萧邺的手臂住逐渐收拢,像就这样与她不分离。
姝云被他抱着站了良久,轻唤了一声,“哥哥?”
萧邺没有反应,姝云抿唇,敛了敛眉,慢慢从他怀里抬头,男人闭着眼,剑眉微微蹙起,似乎是……醉酒睡着了
?
“哥哥?”
“邺哥哥?”
姝云叫了他两声,男人还是没有反应,身子的重量几乎朝她倾斜,有站不稳的趋势。
姝云下意识抬手抱住,稳住他的身子。
姝云有些发愁,他好像真的睡着了。
看了眼宽阔的软榻,姝云犹豫很久,很久,最后带着他往榻边去,将他安置在榻上。
他半个身子躺在榻上,像是知道一样,两脚一蹬,脱了黑色锦靴,抬腿放在榻上睡下。
姝云站在榻边皱眉,心里泛起嘀咕,真睡着了么?
她的榻有些小,男人身量高,只能将腿屈起来一些,才能躺下。
萧邺面向她,侧卧着,微微蜷着腿。
倒是初次见他这般乖顺。
姝云没辙了,去浴室打来一盆热水,拿来帕子坐在榻边给他擦脸。
烛火幽幽,男人五官俊朗,浓浓的眉毛,高挺的鼻子,嘴巴……
姝云不喜欢,总是亲咬着不放。
手指捏着打湿的帕子,姝云仔细擦着他的脸,手腕忽然被握住,一股大力扯着她,姝云被带了下来,贴着男人的胸膛。
她吓了一跳,一时不知那咚咚响的心跳声是她自己的,还是耳畔贴着的。
男人没有醒,大掌还握住她的手腕,姝云在榻边伏在他身上,余光看到墙上勾勒出的身影,心中微凝。
不管如何,她都不能再与他纠缠下去了。
可眼下姝云还不能跟他撕破脸,只要从侯府嫁出去,一切都会好起来。
姝云没有动作,由着他捉握住手掌,坐在榻边,俯身贴靠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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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几日,府中都有朝中官员递来拜贴,恭贺安陆侯凯旋。
安陆侯不喜这些应酬,去了军营,倒是王慧兰很是像是这追捧的奉承,一日下来见了不少高门贵妇,将侯爷夫人的排场摆足了。
除了已有婚约的姝云,府中剩下两位没有定亲的姑娘,说亲的媒人都快将侯府的门槛踩烂了。
王慧兰精挑细选,势必要为女儿萧姝珍觅个家世好相貌好的夫婿,比郑家还要好的夫家。
假山亭子里,萧邺站在栏杆旁,细长的眸子微微眯起,望向热闹的西边院落。
碧罗在他身后禀告道:“这两日向夫人递来拜帖的夫人们不少,静芳苑比过年还热闹。”
萧邺紧绷的脸上勾出一抹冷笑,沉声道:“爬得越高,摔下来才越痛快。”
“蘅芜苑那边,近况如何?”萧邺追问道。
碧罗知晓说出来的话肯定会惹公子生气,她顿了顿,道:“云姑娘在屋中准备出嫁的东西,偶尔做做通草花。”
萧邺脸上阴云密布,风雨欲来之。
她倒是迫不及待要嫁了。
这日,宫里的内侍来了侯府,圣上赏赐了金银珠宝、绫罗绸缎。
安陆侯向来对这些东西不在意,让管家清点入库,留出一些让王慧兰照例份分给府中姑娘们。
武成帝赏赐了三匹云锦,云锦轻薄柔软,色泽光丽,美如天上云霞,素有“寸锦寸金”之说。
这三匹云锦自然是王慧兰一匹,崔老夫人一匹,至于这剩下的,王慧兰打算留给萧姝珍。
安陆侯本已离开,回头看了眼抱去库房的三匹色彩艳丽的云锦。
安陆侯吩咐道:“两匹送去蘅芜苑,给云儿。剩下的送去寿安堂,给老夫人”
王慧兰不悦,“怎给云儿两匹云锦?”
“云儿要出嫁了,权当是添的嫁妆了。”
安陆侯看她一眼,是不容决绝的冷锐目光。
他拂袖离开,吩咐管家一会儿将清单送去书房。
王慧兰愤愤不平,眼睁睁看着仆人将云锦拿走,往蘅芜苑的方向去。
她深深吸气,将眼底的韫色压下去。
半下午时,王慧兰端着一盅莲子百合汤出现在书房外。
她扣了扣门,得了安陆侯的允许,才踏入书房。
安陆侯站在博古架旁,将手中的画像卷起,放回架子上。王慧兰认得那画轴,画上是名妇人。
那妇人跟姝云有几分相似,是有夫之妇。
他觊觎朋友的妻子已久,龌龊!
当年,王慧兰的姐姐生产,她去侯府看望小侄儿,姐姐想与她说说话,王慧兰便在侯府小住几日。
姐夫无微不至地照顾姐姐,姐夫一表人才,八面威风,王慧兰看着两人恩爱,竟对姐夫生出情愫。
王慧兰按下这不齿的情愫,可那夜无意间撞见姐姐和姐夫亲热,她竟幻想与姐夫如此,与姐夫缠绵床榻,哪怕一次也好。
后来藏在心里的不齿心思越发压不住,王慧兰频频出现在姐夫面前,但无论她如何蓄意勾|引,姐夫都不为所动,甚至还暗暗敲打过她,将她送回了王家。
王慧兰不甘心,直到那日发现了姐夫的辛密。
姐夫觊觎跟姐姐交好的妇人,那妇人和丈夫恩爱甜蜜,孩子都和萧邺差不多的岁数。
王慧兰太想姐夫在一起了,学了那妇人的举止,从此改变了妆容,和那妇人看上去有几分肖似。
她活成了别人的样子,是姐夫喜欢的。
后来,王慧兰如愿,和姐夫暗通曲款。她怀了姐夫的孩子,东窗事发,但接下来的事情并不如她所愿,父亲气她败坏门风,不认她,萧家也不认她。
王慧兰被养在外面,生下的女儿还被调换了,姝云那张相似的脸,无时无刻不再提醒她这段不堪的过往。
王慧兰清楚她这个侯爷夫人的位置是怎么来的,是手上沾了血才换来的继室。
“怎么来了书房?”安陆侯坐在书案旁,看了还站在博古架旁的人,沉声问道。
王慧兰敛了思绪,笑着将托盘端过去,将汤碗放在桌上,柔声道:“入秋燥热,给侯爷熬了一盅莲子百合汤,润肺去燥。”
安陆侯端起,舀了一口,示意吃过了,她可以离开了。
王慧兰不走,站在书案旁,道:“妾身有一事相求。”
安陆侯放下汤碗,示意她讲。
王慧兰道:“云儿即将出嫁,作为人媳,免不了侍奉公婆,云儿素来被侯爷捧在掌心疼爱,但到了梁家,境况不同,妾身想亲自教导云儿规矩。”
担心被安陆侯驳回,王慧兰道:“女人家的事情,侯爷一男子不懂,复杂着。”
安陆侯思索一番,他是瞧不上那梁蒙的,但架不住女儿喜欢。
有他在,梁家就算吃了豹子胆,也不敢苛待磋磨姝云。
但规矩,还是要学的。
安陆侯松口道:“随便学学即可。”
王慧兰笑道:“是,妾身还舍不得云儿受苦呢。”
“妾身不打扰侯爷了。”王慧兰将托盘收起离开书房,脸上虚伪的笑顷刻间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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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安陆侯上朝不在府中,萧邺当值,早膳的时候王慧兰派吴嬷嬷去蘅芜苑传姝云过来。
“教规矩?”姝云意外,阿娘已经许久没有找她了。
吴嬷嬷道:“姑娘出嫁后,就是梁家的媳妇了,一些规矩是要学的,夫人按侯爷吩咐,亲自教导姑娘规矩。”
姝云放下粥碗,随吴嬷嬷去了静芳苑。
姝云看向上首的人,请安道:“母亲。”
王慧兰颔首,言简意赅道:“既然来了,便开始吧。”
丫鬟婆子将早饭摆在桌上,王慧兰坐了过去,“作为儿媳,婆母用饭时,要在身旁布菜,等婆母用罢,你才能吃饭。”
姝云在寿安堂时见过阿娘伺候老夫人用膳,芳姨娘静芳苑请安时,也会给阿娘布菜。
姝云走到桌边,给王慧兰布菜。
一片卤牛肉刚放到碗中,王慧兰道:“今晨我不吃这个,重夹。”
姝云将牛肉夹出来,夹了颗虾仁。
王慧兰这次倒没让她夹走,低头吃菜,使唤她盛粥。
盛完粥,王慧兰又嫌粥烫。
折腾来折腾去,一顿早膳吃了大半个时辰,王慧兰吃得差不多了。
姝云匆匆跟着吴嬷嬷过来,晨间只用半碗粥,眼下闻着饭香,肚子饿了。
她坐下去盛粥,王慧兰将她叫起,
“到我身边来。这有时在婆母身边候着,往往一站就是一整天。”
吴嬷嬷领了吩咐,将饭菜撤走。
姝云看着丫鬟们端走饭菜,她饿着去了王慧兰身旁站着,晌午又在一旁布菜,等王慧兰用过后,这才吃着饭。
姝云站了一整日,傍晚时才回的蘅芜苑。
她坐在榻上揉着酸痛的腿,肚子也隐隐有些不舒服,算算日子,月事快来了。
“不行,腰酸肩痛,你帮我揉揉。”姝云拿来引枕垫着,趴在榻上,让琼枝给她揉腰。
琼枝心疼,夫人这哪是在教姑娘规矩,分明就是在折磨姑娘。
琼枝在榻边揉腰,“咱要不跟侯爷提提?”
姝云摇头,道:“我不想生事。我瞧阿娘也是这样侍奉祖母的,只不过祖母不愿见阿娘,因此阿娘不常去寿安堂。”
她无数次劝自己,要在侯府安稳地度过这两个月。
姝云的手搭上肩膀,道:“肩膀酸痛,捏捏肩膀。”
琼枝的手换了地方,拿捏着力道捏肩捶肩。
沉稳的脚步声忽然响起,姝云抬头望过去,萧邺旁若无人地进了屋子。
萧邺看向琼枝,吩咐道:“出去。”
他已朝榻边走来,姝云心神不安,急急从榻上坐起,对琼枝道:“出去吧。”
琼枝不放心地看她一眼,低头离开屋子,守在外面。
姝云起身,萧邺拉她坐回她榻上,手搭在她腰间,指腹轻柔,问道:“还酸不酸?”
姝云愣了愣,有些意外,他怎知道的?
萧邺道:“明日随我出府,不去静芳苑。”
他甫一回来,便听碧罗说了今日的事情,王慧兰借着教规矩,发泄心中的气。
“不行,我要去。”
姝云摇头,比起去静芳苑,她更怕和萧邺待在一起。
萧邺薄唇紧抿,一言不发揉着她的腰。
夜里下了一场大雨,翌日气温骤降,大团乌云悬在上空,天阴沉着,不知何时还要下一场大雨。
姝云去了静芳苑,席间在王慧兰身侧布菜。
吃罢早膳,王慧兰教她敬茶。
姝云跪在地上,吴嬷嬷端来托盘,她双手伸去端茶,没想到那盏茶太烫,她猝不及防,手指刚触碰到茶盏便被烫得下意识缩回。
茶盏被打翻,滚烫的茶水流了一整个推盘。
王慧兰皱眉,“给公婆敬茶时,不管这茶杯再烫,敬茶时也要受着,不能松手。”
王慧兰道:“今日先不学其他的规矩了,去外面跪着。”
吴嬷嬷扶姝云起来,“姑娘,请吧。”
姝云跪在屋外,院子里没有干活的丫鬟婆子们,四下安静,风声呼呼。
远方的乌云近了,天地间暗了几分。
姝云肚子隐隐坠痛,跪在地上难受极了,不时挪动发疼的膝盖。
天空飘起了小雨,冷风嗖嗖,姝云打了冷颤,肚子突然传来剧烈的撕拉感,疼得她打颤,脸色如纸惨白。
她慢慢坐在地上,捂着肚子蜷缩,额头渗出密实的冷汗,难受地闭了眼睛,意识逐渐薄弱,脑子里混混沌沌。
忽然,一只温热的手搭在她腰间,轻轻将她抱起,姝云虚弱地睁开眼,男人阴沉冷峻的侧脸映入眼帘。
他温声道:“跟哥哥回去。”
低醇的声线擦过耳廓,姝云被揽到温暖的胸怀,莫名安心。
王慧兰从屋子里出来,萧邺横抱虚弱的少女,凌厉阴鸷的目光看向过去,宛如利刀,剜了她千百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