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
玉勺从桌上掉落,在地上碎成两半,勺柄擦过姝云的裙摆,落到凳子旁。
姝云背抵着桌案,男人一掌按住她的腰,一手握住她推打的手掌,站在她面前,高大的身躯挡住去路,居高临下看她,目光一寸寸从她指尖,到脸颊。
姝云浑身僵直,喉咙像是被他遏住一般,压得有些喘不过气。
这份兄妹情谊已经变质,姝云实在是不能接受。他有中意的姑娘,以后会迎娶过门,而她也该有称心如意的丈夫,厮守一生。
她于萧邺而言,就该是养兄养妹,不应再牵出其他的情愫。
男人弯腰俯身,一张脸近在咫尺,抵过来的身躯像堵密不透风的墙,将她牢牢圈锢在里面。
姝云头皮发麻,无奈妥协道:“我听话,去擦药,哥哥先放开我,好不好?”
男人的眉目冷若寒霜,腰间紧扣的手掌没有松开的迹象,紧贴着衣裳,掌温灼灼。姝云一根弦紧绷着,如芒在背,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没有别的办法了,论力气,抵不过他;论手段,不及他一根手指。
屋中死寂,终于,被他攥住的手腕松开,萧邺看了她一眼,起身离开,背过身去,吩咐下人将晚膳撤走。
碧罗领着几名小丫鬟进屋,眼观鼻鼻观心,低头收拾饭桌。
屋子里只余下收拾碗筷的声音。
姝云手里拿着药罐,独自坐在饭桌旁,侧身对着萧邺。烛光下,男人英姿挺立,一只手置于身后,独留给她一道高大的背影,宛如座巨山,直直压向她。
地上的碎勺被拾起,丫鬟们收拾干净桌子,全部离开了屋中,姝云望了眼不动如山的男人,她拿着要药罐起身,不情不愿朝里间去,裙裾沙沙地扫过地面。
屋子里的冷香浮动,是一贯的清冽。姝云放下罗帐,在遮挡的床帷里解开腰带,襦裙脱下发出窸窣声。
萧邺抬脚走过去,在床前停下脚步,一双绣鞋整整齐齐放在踏蹬上,鹰隼般的目光望向映照在罗帐的窈窕身姿。
姝云自然也瞧见了帐上萧邺的身影,他就在床外,距离有些近,影子笼罩下来,阴翳黑暗。
姝云的身子瞬间僵硬,诚惶诚恐,他若真要进来,她拦不住的。
姝云深知赶不走他,转过身去,背对着外面,但帐中光线暗淡,她有些看不清,又不得不微微侧转身子,让昏暗的光落到腿间。
昨日涂过药膏,已经不肿了,但碰到一些地方还是会痛感,姝云低头,指尖翻看,胡乱擦了擦,不敢在他床上多待。
“妹妹擦药仔细些,明日若没有好转,明夜又来。”
萧邺的声音冷不丁响起,姝云心惊肉跳,见他没有往前的趋势,长舒一口气。
她取了药膏,低头时因为光线太暗,看不清,右腿往里面伸去。
药膏在指尖逐渐湿濡,姝云满脸红热,咬着唇瓣,尤其是清楚地知道男人就在罗帐外,那双眼睛恐怕正盯着看,姝云羞耻。
她从小循规蹈矩,十六年里没做过出格的事情。
一向端方持正的男人,逼着她。
月亮悄悄爬上云端,池塘里蛙声呱呱。
空廊挂了灯笼,姝云步子不停,三步并两步朝蘅芜苑去,明明知道已经离开了他的身边,却还是胆战心寒。
夏夜的风吹着冷汗,身子有些凉。
姝云攒够足够的银子不知要多久,她不想再等了,疯狂地想远离他,越远越好。
逃离的念头一旦萌芽,就在疯狂生长,触到遥不可及的目标。
姝云紧紧握着胸口的玉坠子,坚定了
信念。
……
几日后,林云熙来找姝云。
蘅芜苑外的池塘里,荷花开得正盛,池边柳荫下浮着一艘小船。小几上摆了一盘葡萄,一碟糕点,一壶君山银针。
林云熙躺在船上,支肘撑头,看向小几旁端坐的姝云,摇着团扇送来清风,说道:“从山庄回去后,我就给表姐写了信,问了制作通草花的事情,估摸着一个月后就有回信。”
姝云捻了一颗紫葡萄,慢条斯理地剥皮,说道:“若是能问得做法,是极好的。”
姝云还是觉得信中所言,不如亲自拜访学习。她抬眸,失落地望了眼燕拂居的方向,别说扬州,就算是在山庄小住了几日,他也追了过来。
姝云低头吃葡萄,情绪低落。
池边有柳树遮阴,几只蜻蜓边飞边停在荷花上,水中的鱼在荷叶底躲阳。
林云熙起身,叹息着愁道:“世子昨天送来一盆纯白栀子花,还让我娘看到了。”
姝云担忧,问道:“伯母不让你们来往吗?”
林云熙拧了眉,手指搅着团扇流苏,有些不好意思,别扭说道:“我娘倒没说什么,只是偷偷在笑。”
林云熙“哎呦”一声,害羞地捧着脸,黛眉微蹙,“就是感觉小秘密被爹娘发现了,特别糗,特别不好意思。”
“云儿,”林云熙过去挽住姝云的手臂,无措道:“我都想躲着几天世子。”
姝云作为局外人看得清楚,是李策先喜欢的林云熙,“以世子的性格,想办法都要出现在你面前,跟你讨笑讨话,几日都等不得。”
林云熙想了想,是李策能做出来的事情。她低头捻了一颗葡萄,嘴角微不可察地扬起一抹浅笑,吃着甜甜的葡萄。
一只红蜻蜓立在船旁边的荷尖上,很久都没有飞走。姝云轻轻探身,屏气凝神,慢慢将手伸出去,试探着去捉蜻蜓翅膀,眼看着快要碰到,蜻蜓像是后面长了眼睛,唰的一下飞走了,姝云落了个空。
林云熙瞧见,发现很多蜻蜓都喜欢在池塘边飞来飞去,“咱去那边捉蜻蜓。”
她拉着姝云从船上下来,在池边捉蜻蜓。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姝云捉到了一只蜻蜓,轻薄透明的黑色翅膀,细长的尾腹呈蓝色,像是覆了层透白的薄纱,雾蓝雾蓝的。
“瞧,这只蜻蜓真好看。”姝云笑靥如花,朝林云熙去,余光瞥见池塘对面的空廊里有生面孔。
男子身形修长,着一袭月白长袍,束天蓝色腰封,佩玉戴环,儒雅温润,似月下清辉。
男人也在看她。
林云熙顺着姝云的目光看过去,在她身边小声问道:“这位公子面生,谁呀?”
姝云回神,敛了目光,摇头道:“不认识,我也是初次见他。应该是来找哥哥的。”
两人背过身去,姝云给林云熙瞧她捉的蜻蜓,可高兴了。
看几眼就行了,姝云手指一松开,蓝色的蜻蜓振动翅膀,飞远了,去属于它的广阔天地。
“梁大人?”
仆人唤了一声,梁蒙慢慢回神,问道:“那位青衣姑娘是府中哪位姑娘?”
仆人回道:“是云姑娘,也算是大公子的妹妹。另一位是云姑娘的闺中密友,吏部尚书家的千金,林姑娘。”
“梁大人,这边请。”仆人伸手,请他挪步另一边。
梁蒙最后看了眼姝云的背影,跟着仆人进了燕拂居。
今日,萧邺休沐,梁蒙递了帖子拜访。
梁蒙是扬州人,是在幽州河口治水的小官,今春圣上西行雍州、幽州巡边,他被萧邺举荐,因为治水患有功,得圣上青睐,擢升工部水部郎中,掌天下川渎、陂池之政令,以导达沟洫,堰决河渠【1】。
梁蒙是寒门弟子,跟萧邺不认识,只在幽州时有几面之缘,眼下从幽州来到京城赴任,铭记昔日的举荐恩情,带了些东西来府中拜访。
男人矜贵端方,不轻看寒门,单坐在那里,就是正气凛然,梁蒙听说萧邺以前立过战功,倘若没受伤,肯定还会驰骋沙场,如今任羽林中郎将也是一众子弟中的翘楚。
梁蒙将长盒递过去,笑道:“略薄薄礼,聊表心意,请中郎将笑纳。”
萧邺没接,垂眸抱起椅脚旁磨爪的团团,曲指轻敲它的头。团团安分了,趴在他膝间,颓着毛茸茸的小脑袋。
“梁大人,我这里不兴这些,拿回去吧。”
萧邺说道,梁蒙有些尴尬,讪讪收起锦盒,心中对他的敬意多了几分。
萧邺淡道:“你我素不相识,我向陛下举荐,只因是觉得有才之人,不应被埋没。”
“正值夏季,下月多雨,去年水患就淹了几个村子,如今梁大人上任,正是一展身手的时候。”
梁蒙愣了愣,恍然大悟,“多谢中郎将提点。”
萧邺轻抚猫头,提点算不上,不过是想那人早日归京罢了。
梁蒙留下喝了一盏茶,也没久留,识趣地离开燕拂居。
姝云跟林云熙回屋后,才发觉有一阵子没看到小猫了,它调皮得很,总是喜欢乱跑,怕就怕跑去了侯府西边,若是被萧姝珍看见,又要将她的猫丢了。
“团团?”
姝云和林云熙在蘅芜苑外面寻猫。
姝云着急,学了几声猫叫,还是不见团团的身影。
林云熙安慰道:“别急,兴许是在草丛堆里睡觉。”
几人在池塘边、园子里寻猫,梁蒙从燕拂居出来,仍旧被那道窈窕的青色身影吸引去。
他心头悸动,是一见钟情的感觉。
一只小猫从他身后跑过去,朝青衣少女跑去,梁蒙认得,是萧邺方才抱玩的三花猫。
“姑娘,瞧!”琼枝惊叹,姝云转身看过去,悬着的心终于是落下,顿时喜笑颜开。
团团已经跑到她的身边,姝云蹲下,抱它在臂弯,有些生气道:“以后再乱跑,就不给你吃鱼了。”
姝云皱皱鼻子,吓唬它道:“等你跑到东边的院子去,就给你扔出去。”
姝云准备回蘅芜苑了,又看见方才捉蜻蜓时的男子,她微微一愣。
梁蒙走了过去,拱手一拜,道:“新任水部郎中梁蒙,见过二位姑娘。”
姝云和林云熙虽不认识他,但也莞尔一笑,回了他。
姝云臂弯里抱着猫,好奇问道:“听见口音,梁大人不像是京城人士。”
梁蒙点头,嗓音温润,“我是扬州人,这三年在幽州任职,是这月月初到的京城。”
姝云眼前一亮,多打量了男人几眼,她慢慢低头,敛了眸子。
梁蒙是来拜访萧邺的,已经从燕拂居出来,不便久留,很快便跟着领路的仆人出府。
姝云抱着团团,若有所思地回了屋子。
林云熙饮了盏紫苏饮,“我听我爹说,自从十二年前陛下下令重建通天楼,这些年工部任命了不少匠人,这位梁大人虽是水部郎中,但应该也略懂营造之术。”
姝云有所耳闻。通天楼要建三十五层,高耸入云,气势恢宏,立于高楼鸟瞰,将整个京城尽收眼底,如此蔚为壮观的通天高楼,一旦建成,可彰本朝威仪。
通天楼已经修建了二十四年,还没竣工。
十六年前,修了八年的楼突然坍塌,工匠死伤无数,负责的官吏被圣上问责。此后,通天楼的修筑停了四年,在十二年前,才开始从重启修建。
林云熙有感而发,叹息道:“通天楼的年纪,比你我都还大,也不知何时能竣工。”
姝云抿唇,倘若一切顺利,尚未等通天楼拔地而起,她便已挣脱萧邺的桎梏。
……
突然下了一场雨,夜雨淅淅沥沥,翌日天空一碧如洗,烈日灼灼。
燕拂居。
扶风进屋,在萧邺身边小声禀告。
萧邺神色严肃,起身离开屋子,去后院马厩牵了一匹马,策马离府,独自前方康乐坊。
别苑大门紧闭。
神志不清的疯癫妇人被扎了睡穴,静躺在床上。温容取来银针,寻着头顶
的几个穴位,将银针缓缓扎入头顶。
温容施完针,萧邺已经来了,在一旁的椅子上端端坐着。
“她如何了?”萧邺看了眼,淡声问道。
温容收了针,朝萧邺走去,“情况有所好转,可若要恢复神志,还需一年半载,她是受了巨大的刺激,才成了这疯癫模样,与白姨娘的情况不同。”
一个是真疯,一个是装疯卖傻。
萧邺抬眸看过去,昏睡的中年妇人安静了。
温容说道:“我有一个办法,或许能帮助她恢复记忆,没准儿这记忆一恢复,她就清醒了。”
萧邺示意她说下去。
温容:“医书记载,刺激她的情绪,对恢复记忆有帮助。这妇人在田家屯经历的种种,应该都不是很好,因此不能拿此做刺激,反而是没失忆前的、印象深刻的事,能帮她忆起一切。”
萧邺敛了敛眉,缄默半晌,“你有几成把握?”
温容沉默一阵,伸出四根手指,保守估计道:“四成。”
萧邺长指轻扣桌案,神色晦暗不明。
仅有四成把握。
萧邺问起另一件事,道:“上次让你配的药,配好了吗?”
温容微愣,道:“避子是女子之事,大人何必让自己吃那药。”
她劝不动,将配好的避子药给了萧邺,叮嘱道:“是药三分毒,大人谨记,不能频繁服用。”
萧邺将瓷瓶攥在掌中,不能让她再喝避子药了。
夜幕渐沉,一弯皎洁的月悬挂苍穹。
萧邺立在窗前,将那尚未雕刻完的木鹰拿在手中,指腹摩挲雕刻的羽翼,心头沉郁。
良久,他放下木雕,抬眸望向蘅芜苑的方向,神色复杂,夜风吹动衣袂,胸口的闷意却久久不散。
廊下挂了灯笼,萧邺早起遣走仆人,虫鸣蛙叫的院子里突然想起急促的脚步声,一道窈窕身影出现,脚步虚浮急切,衣袂飘飘,像是翩然起舞的蝴蝶。
少女手托裙裾,上了台阶,出现在他的寝屋。
烛火通明,映照她潮红的脸颊,杏眸潋滟,媚眼如丝,鼻翼浮着细汗,鬓间的发钗都卸了去,青丝及腰,亭亭玉立。
烛光下,她朝萧邺奔来,馨香撞了满怀。
萧邺愣怔,几乎是她撞入怀中的一瞬,身形轻颤,往后退了半步。
男人的气息是最好的解药,姝云踮脚抬臂,圈住他的脖颈,将她柔软的唇送了过去,吻着他。
两唇相贴,姝云吻得生涩,杂乱无章,没有一丝技巧可言,是情窦初开的青涩。
唇舌交缠着,交换着彼此的气息,男人身量高,姝云仰头不舒服,两足相抵,她慢慢踩上他的脚背,圈住脖颈的手臂顺势往下压,方便亲吻。
萧邺喉结滑动,逐渐反客为主,挽着她不盈一握的细腰,抬手扣住她的后颈,低头加深这一吻,柔软的唇在齿间。
从浅尝辄止,到若即若离,他被她紧紧抱住,缠吻不休,萧邺回应她的吻,逐渐占有。
姝云双眸情丝涌动,湿入的唇贴着薄唇,“再来一次。”
再来。
还要。
不够。
彻彻底底地贴近,不分开。
身体里的血脉涌动,蛊虫霸占着她的理智,只有熟悉的味道,才能缓解这份难以抑制的躁动。
灯火明明,少女软了身子,依偎他身,初初分开的唇又贴了上来,落在滑动的喉结。
萧邺闷哼,手背青筋迸起,把着细软的腰分开,沙哑着声音道:“再来一次什么?说出来。”
“别松手。”姝云怕他离开,撒赖地将腿盘缠在他腰间,把身子往上送。
萧邺下盘稳,不动分毫。他伸手,指腹压着湿濡的红唇,少女情动难捱,脸颊潮红,眼尾一抹红,委屈又嗔娇地看着他。
萧邺的唇擦过她的耳畔,“不说,哥哥怎么知道,云儿想如何?”
唇间的指挪开,垂落她后腰,指腹在腰窝缓缓打圈,姝云脑袋快要炸开,娇吟着,挺腰贴向男人,碰到坚实的腹部,姝云抱着他,说了两个字。
她仰头去寻他的唇,萧邺含住绵软的红唇,一手托住臀,一手拉过窗户,砰的一声关上。
夜风吹得灯火摇曳,寝屋门合上,藏着满屋的春光。
锦帛撕裂的声音响起,柔软的绸衣堆在臂弯,姝云轻颤,抓着他衣襟的手慢慢攥紧,男人低头吻上她潋滟的眼。
绣鞋脱落,东一只,西一只,萧邺把着细骨伶仃的足腕,交扣在腰间,带着怀里的少女往床榻去。
青丝铺散枕间,玉足踩在身侧,萧邺敛去她脸颊的发丝,捂住细软的手,贴放在腰间的玉带蹀躞。
“解开。”
萧邺贴着她的耳,气息灼灼。
姝云摸索一番,解了蹀躞扣,才松开的手,被男人重新握住,指尖拨开衣裳,腹肌紧实,垒块分明,她摸了摸。
萧邺的唇压了过来,又吻住她的唇。很喜欢,怎么也亲不够,将那躲避的丁香小舌勾缠,口津四溢。
大掌分开她的膝,萧邺跪在她身前,像是虔诚的信徒。
微弱的烛光透入帐中,朦胧交织,她在他床上,枕着他的枕头,缠抱着他,纤手软绵绵地抓着他的指,央求着他。
一抹烛光,在视线中飘动。
萧邺反扣她的手,搭在劲瘦的腰间,她就这样抱着他。
姝云圈住男人的腰,渐渐地,手臂挪动,搭在他的肩上,柔软的身子投入他胸膛。
两胸相贴,气息交缠,强烈跳动的心跳声频率变得一样,热烈,紧实,炙热。
姝云呜咽着,可明明是她缠着不放,先哭的反倒是她。
萧邺吻去咸甜的泪,大抵这就是劣性,她越是哭,他越想欺负。
往后退去,姝云哭得更厉害,足勾住劲瘦的腰,细骨伶仃的两个脚踝交扣抵着他,不让他离开。
萧邺唇角微不可察地扬起,姝云越是呜咽哭啼,他越握住她的手腕。
按在她的手放在枕边,他低头,去寻她的唇
唇软软的,带着淡淡香气。
月光皎洁,地上的罗裙凌乱,一片狼藉,罗帐上影影绰绰。
姝云的头刚沾了枕头,还没缓过来,又被萧邺按住细腰,翻了个面,薄红的脸颊贴着软枕。
男人的大掌挽腰,往上提了提,姝云脑袋昏胀,已经没了第一次的执着,趴着床褥睡意渐浓。
少女身姿曼妙,在萧邺的掌下,跳脱出了她的循规蹈矩,迎合着他。
…………
霞光万丈,姝云在一声声鸟啼中醒来,逐渐发现不对劲,遒劲的手臂从后面绕到身前,圈住她,背后是男人的胸膛。
她的衣裳,不见了。
藕荷色小衣也歪歪斜斜,都……都看见了。
身上的酸痛感十分熟悉,姝云惊醒,顿时睡意全无,身子在这一瞬僵直。
“云儿醒了?”
萧邺嘶哑的声音从耳后传来,灼灼气息洒落耳廓,湿热的唇贴着她的耳。
姝云双目紧缩,满眼惊恐,脑中一片空白,手微微颤抖,有东西压在胸口,透不过气。
昨夜她只记得很难受,想找到那晚在一起的男人,双腿不听使唤地跑去燕拂居,意识像是被侵|占了,一遍一遍跟着他沉沦。
姝云大惊失色,顿时惶恐无助,将头埋进被窝,哭得伤心。
雪背上的吻痕深深浅浅,肩头的蝴蝶印记随着哭泣颤动着。
萧邺转过她的身子,将哭泣的人儿揽入怀中,轻抚雪背,怀里的人抵触,浑身僵直。
萧邺敛眉,用了些力,紧紧抱她进怀里,绵软覆在胸膛。
“一点都不记得了?昨儿可是妹妹自己投怀送抱。”
姝云脸颊由红转白,湿漉的眼睫颤抖,含着两汪清泪羞耻地咬了咬唇。
“我不记得了。”姝云哽咽着小声说话,迷蒙又无措,“怎么会这样?”
“
怎么会成这样。”姝云害怕极了,她感觉自己病了,变得不受控制,她避他还来不及,又怎会对他投怀送抱。
萧邺的手顿住,眼底滑过一丝异样。
怀中满是她的泪,萧邺捧起她的泪脸,伸手擦泪。
“昨夜吃了什么?见过谁?”萧邺察觉事情不简单,温声问道。
姝云慢慢收了眼泪,仔细回忆。
半晌,她摇头,泪痕未干,声音还带着哭腔,道:“吃食都和平日一样,是哥哥这边的小厨房做的。”
姝云皱眉看他,眼神带着几分警惕。
萧邺不悦,把细腰的手握紧,追问的道:“见了何人?”
姝云依旧摇头,“早上去寿安堂跟祖母请安后,我就回了蘅芜苑,除了园子里干活的几名婢女,我没见过其他人。”
萧邺沉眸,指腹在她腰间摩挲,若有所思。
怀中少女一张泪脸楚楚可怜,给美貌添了几分娇媚。
萧邺道:“吃罢早膳,随我去一个地方。”
姝云一头雾水,点头应了下来。
罗帐遮了光线,姝云不知时辰,这会儿的光线已经很足了,想必是起晚了,不能再待在他寝屋。
姝云弱柔无骨的手推了推他,红着耳朵小声道:“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萧邺按住她欲起的腰,道:“一会儿过来用早膳。”
姝云咬了咬唇,无奈点头。
得到他想要的答案,腰间的手臂松开,萧邺没有要起身的意思,一只手臂还放在她后颈,让她枕着。
姝云捂着胸口的小衣,慢吞吞爬到床尾,绕过他来到床沿,素手撩开罗帐去找衣裙,却见满地狼藉,她皱了眉,脸颊火辣辣。
姝云也顾不得双腿的酸软,赤脚从床上下来,腰间突然横过来一只手臂,从后面揽住她,抱着她坐回床上,姝云吓得一颤,诚惶诚恐。
“让碧罗进来伺候你梳洗。”
萧邺拿起地上掉掉落的外裳披在身上,扯了薄被遮住雪肌,藏住春光。
姝云从被中伸出手,小心翼翼扯了扯男人的衣角,小声央求道:“能不能不要外传?”
萧邺拧眉,似是不悦。他没说话,去了外间穿衣。
姝云垂头,将罗帐拉上,缩在被窝里等碧罗进屋伺候,等了良久也没听见房门打开,反而响起脚步声。
稳健的脚步声越发近了。
垂下的罗帐撩开一条缝隙,萧邺伸手进来,熟悉的小罐映入眼帘,姝云脸颊发烫,只听罗帐外的男人说道:“昨夜清洗过了,但并未上药。”
姝云羞赧不已,更多的是耻辱,下意识并拢双腿,她拿过小罐,推开他伸入帐中的手。
咬着唇瓣,不让眼泪掉下来,姝云背对着床沿,取了药膏,低头擦药。
……
姝云在燕拂居用了早膳,待她吃罢,碧落受萧邺的吩咐,端来一碗药放到桌上。
不用说,姝云也知道这是避子药,没等男人开口,将药碗端起,闷闷饮下。
入口不苦,不是那日的味道,倒有几分像她数年前调理身体的温补汤药,姝云愣了愣,怀疑是味觉生错,闷头将汤药喝完。
姝云刚放了碗,萧邺拿了枚蜜饯喂她嘴里。姝云低头含住,蜜饯将药味掩盖,嘴里是丝丝蜜饯的甜。
饭后,萧邺带姝云去了康乐坊。
姝云知道萧邺在京中有几处私宅,今日来的就是其中一处,私宅中丫鬟婆子都有,像是安置了人住下。
姝云正好奇,萧邺带她入屋,让女大夫给她号了号脉。
问及病因,姝云难以启齿,红着脸道:“身体里好像有一只虫,意识不受控制,想……”
萧邺在一旁坐着看她,姝云不好意思,掩唇在温容耳边小声道:“是夫妻才会做的……那事。”
温容惊讶,不可思议地看着姝云。
姝云心里没底,不安地追问道:“温大夫,我这是是得了什么怪病呀?”
温容又把了把姝云的脉,皱了皱眉,思忖良久,道:“姑娘恐怕是中蛊了。”
“素闻苗疆人擅蛊,可操纵人心,姑娘应是中了情蛊,才会变成那样。”
姝云震惊,眼睛慢慢红了,不安地追问道:“那要如何解除这蛊?”
温容面露难色,摇头对萧邺道:“我无能为力,蛊毒只有苗疆人能解。这情蛊有固定发作的时间,若是无解,就只能……”
温容欲言又止,姝云一颗心沉入谷底,手脚冰凉,顿时慌乱无措。
萧邺皱眉,细想那晚种种,脸色阴翳得可怕。
竟将主意打到了他头上。
萧邺示意温容离开,他一改厉色,来到姝云身边,揽着她的臂膀,轻轻安抚。
姝云咬唇,压抑在心里的委屈再也憋不住了,眼泪好似断了线的珠子,簌簌落下。
萧邺:“既然眼下没有办法,往后哥哥当你解蛊的药。”
姝云身子一僵,脸色有些白,仿佛失去了所有的血色。
……
离开安静的屋子,姝云跟在萧邺身后,有些奇怪,他不是往别苑外去,发而带着她去了园子里。
抄手游廊传来妇人的声音,“哈哈瞧我的孩子,真可爱。”
姝云闻声望去,面生的中年妇人臂弯里抱着东西在游廊里跑来跑去,身后有几名丫鬟在追。
那中年妇女看见姝云,双目紧缩,忽然停了下来,不可置信地站在原处。
神志不清的妇人抱着空空如也的襁褓,朝姝云跑来,扑通跪下,情绪十分激动,唤她道:“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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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疯癫妇人第一次出现是在10章
注:掌天下川渎、陂池之政令,以导达沟洫,堰决河渠——来自《旧唐书》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