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晨光熹微,快至冬日,天亮的时辰也越来越晚。榻上锦帐垂下,封住帐内春光,只见半明半暗中,身姿颀长的男人站在榻边,正扣着玉带。
房内沉寂,只听咔嗒一声轻响,玉带扣紧,紧紧勾勒出男人劲瘦的腰腹。
崔宜萝掀开锦帐时,恰好将这幕映入眼帘,目光顺着绛紫贵气的官袍上移动,男人俊美无双的容貌在昏暗中仍显英挺清贵。
江昀谨听到响动,也看了过来,微微蹙眉道:“吵醒你了?”
崔宜萝卧在榻沿,头靠在手臂上,青丝泻下,因屋内炭盆烧得旺,她雪白的脸颊带上一抹绯红。
“夫君可莫要忘了,今日花灯会我要同昭月表姐外出,夫君回房后便先沐浴安置吧。”
她红唇勾起,水润的眼中仍带着晨起的雾气,慵懒又灵动,一眨不眨地看着站在面前的江昀谨。
江昀谨眼中微暗,薄唇轻启:“好。”
崔宜萝听着他语调淡淡,从头到尾也未提今日是他生辰,更没有提的意思,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就如同今日只是个再平常不过的日子。想来他也是当真无所谓是否过生辰,毕竟江昭月说了,自十五之后,他便再未过过生辰。
不过又是为何呢?但江昭月讳莫如深,想来是与许久前江昭月提到过的,江昀谨曾做出过的出格之事有关。崔宜萝倒真有些好奇,他如此守规矩,又会做出什么出格之事?
静了两息,只听江昀谨又道:“带好护卫,莫错过府中门禁时辰。”
此言一出,崔宜萝心中嗤笑一声,但面上仍平静道:“夫君放心。”
他这么说,那她就更要错过了,最好让他回不了府才好。
“我去上朝,时辰尚早,你再睡会。”
昨晚折腾结束得并不早,崔宜萝不明白,他如何做到每日能按时起身,又专注务公一日的,好像累的只有她一人,可分明出力的是他。
“夫君,等等。”
崔宜萝勾了勾唇,忽而掀被下榻,江昀谨倒也真未走,站在原地看她走近,没了锦被遮挡,齐胸寝裙掩盖不住雪白锁骨处的几点暧昧红痕。男人眸色渐深。
江昀谨就站在榻边不远,崔宜萝轻而易举地贴近他,熟稔地勾住他,亲上他的薄唇,舌尖轻勾一下,又在男人欲张唇衔住她的唇时,迅速地撤离。
“晚上见,夫君。”
她语气意味深长,江昀谨眼神登时变得幽深。
崔宜萝感受到抵在小腹上的,唇角忍不住更上扬,漂亮又勾人心魄的双眼微弯,随后便退了开来。
馨香伴着温热乍然消逝。
江昀谨身躯微僵,不自在地别过眼,侧开身子,低沉而短促地嗯了一声后,掀开竹帘准备出房。
崔宜萝卧回榻上,饶有兴致地看着竹帘后本该打开房门离去,却久久伫立在房门前,似乎在平复的身影。
过了一阵,才听吱呀轻响,房门开合后,卧房再度陷入寂静。
崔宜萝在府中待了一日,府中也与往日一般无二,完全不同于与江明训生辰时的热闹,除了府中的老人,其他下人显然连今日是江昀谨生辰都不知道。
即便江昀谨不愿过生辰,但府中众人皆默契地避讳不提,就连她今日向老夫人请安时,老夫人也一字未提,瞧着甚至比往日还低落沉默些。
这其中未免过于怪异,想来若不是江昭月告知,她是不可能知晓江昀谨的生辰。
看来日后还要再寻江昭月打听。
待到黄昏日落,崔宜萝掐着时辰命人套了马车出府,马车驶到皇城外的端门时,正是官员下值时分。
今夜盛京有花灯会,端门外等候的马车亦是变多不少,璀璨余晖照在煊赫的端门前,将官员们落在石板地上的影子拉长。
但官员们涌出一波又一波之后,人影逐渐稀疏,辽阔端门内偶而才走出三四个人的身影,四周的马车更是尽数驶离,崔宜萝还未看到江昀谨。
天色渐渐转暗,最后一丝余晖照在恢弘门上时,皇城内才显现出熟悉的身形。
男人身子直挺,步伐沉稳,即便是务公一日,但官袍依旧齐整,一丝未乱,面如冠玉,更不见疲惫,只漆黑的眼垂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崔宜萝站在昏暗中,也不唤他,就那样直直看着他,看他何时能发现。
下一瞬,就见江昀谨步伐一顿,迅速抬眼看了过来。
霎那间,他墨黑浓沉的眼中现出几丝意外之色,见他略微怔愣的神情,崔宜萝忍不住勾唇轻笑,有几分得意地看他,像是戏弄他后得了趣。
他沉缓的步伐登时变得迅速,没几步便走到了车前。
“怎的来了?”
他低低低声音似在压制着什么。
崔宜萝并不回答,语调微扬,不知是嗔怒还是撒娇:“夫君这般晚才下值,是故意让我等这么久吗?”
江昀谨抿了抿唇,神色愧疚:“抱歉,我不知你会来,日后……”
他说了两个字,便意识到什么,眼底微暗,并未再说下去。
崔宜萝眼中满是兴味,看着他笑,故意道:“日后?夫君不会是想让我日后还来接夫君吧?”
“没有。”
见他这副模样,崔宜萝唇角愈扬,故意去牵他的手。虽眼下天色变暗,官员也都走了大半,但不说端门前值守的侍卫,四周还是有三三两两的几人。
大庭广众之下,她这般大胆地牵他的手,他定是又会恼的。毕竟上回她不过挽了他手臂一下,便被他斥责端门之外不得行亲密之举。
但下一瞬,手却被他反握住了,骨节分明的指尖扣上她手背的那一刻,崔宜萝不由得怔住了。
她目光从二人亲密相牵的手上挪开看向他,却见他有意地避开眼,但手中却稳稳牵着。
“上车。”
二人上车落座后,马车便稳稳跑动起来。
江昀谨目光落在了几案上熟悉的木盒上。
“夫君快换上吧。”
江昀谨一向聪睿,眼下显然也明白了过来,脸上并无再多意外之色,反而的,方才他走出皇城门时面上的暗色蓦然悄无声息地消退了。
“你先背过身。”
崔宜萝看着他又变得有些不自在的脸色,轻哼笑了声,并不转过身子,以手支腮,直勾勾地望着他。
他语气染上一分若有若无的无奈,眼神警告地:“崔宜萝。”
崔宜萝目光轻轻掠过他的腰腹,点到即止,转过了身去。
马车内响起轻微又克制的衣料摩擦声,极其迅速地,他换完了衣袍。
“不是同三妹有约?”
崔宜萝笑容玩味道:“夫君换完了衣袍才问,是不是有些太晚了?”
江昀谨薄唇微抿,没说话。
崔宜萝面露失落,语气也低落了些:“表姐有些事不能出门了,只好委屈夫君陪我一道了,夫君不会不想陪我吧?”
果真,无论是这次还是上回,皆是无奈之举。
江昀谨垂下眼:“没有。”
行驶一阵,马车稳稳停下。马车门打开,车外的情形同喧闹声乍然闯入车内,只见墨蓝浓稠如丝缎般的夜色之下,湖水潺潺流过,湖边聚满了放灯的人,语笑喧阗。
而一艘画舫停在岸边,已点燃了灯烛,映在清澈湖面之上宛如星子跳动。
崔宜萝上了画舫,却见身后的男人目光定在了湖边的人群中。
她顺目望去,只见江昭月正与一男子蹲在湖边放灯,那男子高大,在人群中十分显目。
崔宜萝心中一惊,那男子是谁,她自然知道,而江昀谨与京兆尹定然也有公务往来,不可能不相识。
当朝虽民风开放,今日湖边已有不少男女结伴,但旁人也就罢了,江昭月可是江家的三姑娘,又尚未定亲,江昀谨这等古板之人,定然不能容忍,若是训斥一番,又闹到姨母面前……
崔宜萝乍然之下,已经忘却了方才在马车上所说的话,连忙去牵他的手,佯装无事地催促道:“夫君看什么呢,不上来吗?”
江昀谨低低嗯了声,并未说什么,回过头上了画舫。
崔宜萝暗暗松了口气,许是湖边昏暗,且那男子又背对着他们,看不清容貌,高大的身形又将江昭月遮了大半,江昀谨也不敢贸然确定。
进了画舫内间后,借着明亮的烛火,崔宜萝又暗暗观察了一番男人的神色,只见他并不似恼怒的模样,反而神情还明朗了几分,也不知是否内间明亮的缘故。
但总之,江昀谨显然并未发现江昭月的事。
画舫松了绳,便顺着湖水缓缓地漂动起来,直往湖心漂去。
崔宜萝坐在窗边,桌上放着一盏莲花灯,窗外亦应景地悬挂上了花灯,花灯轻摇,灯火晃映得内间更加明亮,竟有几分温馨的气息。
崔宜萝忽而想起方才湖边的那幕,心中荒唐地冒出一个念头,花灯会一向是情人相会,带着几分暧昧氛围的场合,她与江昀谨,倒还真有几分像是有情人出游。
“怎么不去湖边放灯?”
崔宜萝噙着笑:“夫君不是不喜人多之处吗,更何况,画舫上只有我与夫君,有些事我想单独与夫君说。”
江昀谨落在她面上的眼神深了几分。
眼见画
舫已漂至湖心,速度慢了不少,但四周仍有不少花灯在湖中飘着。
“什么事?”
他低声问。
崔宜萝看着他变得深邃的墨眸,不知是否猜到了几分,勾着唇故意问道:“夫君,今日是什么日子?”
江昀谨眼底登时涌起一丝复杂的神色,烛光摇曳,却衬得他眼中的墨色越来越浓。
崔宜萝忽然从袖中暗袋抽出一个小小的木盒。
里头是一朵编织而成的连翘花,肆意盛放,生机蓬勃。
烛火明亮地照在崔宜萝秾丽的面容上,笑意在清润的眼中灵动地晃着,她看向动作缓慢地接过木盒,紧紧盯着盒中连翘花的江昀谨。
“夫君,生辰喜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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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狗头]又爽了,不可二回的规矩是守不住了
[红心]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宝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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