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振国对此全然不知。
沈家的倒台让他和宋婉清的生活重归平静,这在他看来就是最好的结果。
倒是王新军提醒他注意安全,“振国,外面有些‘路子野’的家伙,现在恨搞出这政策的入骨呢!说现在风声这么紧,大家都没饭吃。”
赵振国:
其实他倒是觉得这是好事,改开后,那帮有关心的二代们,没少通过家里老爹老娘搞条子,捞钱。
不过还好知道他们在这件事里角色的人毕竟有限,那些“倒爷”的怨恨,对他并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然而,赵振国低估了这股潜流的力量,怎么也没想到回旋镖居然反手就打在了自己身上。
这天下午,原本负责去市物资局协调一批材料的王新军,灰头土脸地回来了。
他蔫头耷脑地一屁股坐在长条板凳上,掏出皱巴巴的“大前门”香烟,点燃后狠狠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眉头锁成了个“川”字。
赵振国正在核对图纸,抬头看见他这副模样,心里咯噔一下,放下圆规和铅笔,问道:“新军,咋了?矿石没批下来?”
王新军吐出一口浓烟,嗓音有些沙哑:“批?现在可不是批不批的问题了!是连门儿都差点没摸对!”
他拿起桌上不知谁喝剩的半杯凉茶,咕咚咕咚灌了几口,这才缓过气来,开始倒苦水:
“振国,你是不知道!变天了!物资局那边,以前那个跟我称兄道弟的老陈,今天见了我,跟见了鬼似的,公事公办,一点笑模样都没有!他说,上头刚下了死命令,出了新规定,像咱们这种‘临时性、非计划内’的研究项目,不能再走以前的‘特殊申请、特事特办’程序了!”
“什么?”赵振国霍地站起来,“咱们这项目可是那位特批,备过案的!怎么就成了‘非计划内’了?”
“备案?老陈给我看了上面的红头文件了,现在光有厂里、局里的章不好使了!”王新军一拍大腿,模仿着老陈那官腔官调,“‘根据上级最新关于加强文件管理和保密工作的规定’,所有重要物资,尤其是涉及技术引进和设备调拨的,除了申请单位、主管单位盖章,还必须要有部里加盖的公章和正式审批备案文件!少一个章,都别想领!”
办公室里其他几个项目组成员也围了过来,听到这里,顿时炸开了锅。
“市部里?我的老天爷!这得猴年马月?”
“就是啊!咱们这急着等米下锅呢!生产线改造停一天,损失多大啊!”
“这新规定也太……”
王新军苦着脸,看向赵振国:“振国,老陈偷偷跟我说,这风头就是前阵子沈主任那事儿闹的。现在各级单位都加强了公章管理,生怕沾上‘滥用职权’、‘违规审批’的边儿。”
“他说,这流程要是按部就班走下来,层层报批,层层盖章,每个环节都卡得死死的,少说也得一两个月!可咱们的生产线改造,等得起一两个月吗?”
赵振国的心沉到了谷底。
这不仅仅是审批流程变长的问题,这是一场因沈案引发的“合规风暴”,而他们这个急需物资的项目,不幸成了被这阵风刮到的第一批“试验田”。
一两个月?
赵振国看着墙上挂着的进度表,别说一两个月,就是耽误半个月,整个项目都可能彻底趴窝,前期投入的人力物力都将打水漂。
更重要的是,周围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正等着看笑话,那些原本就不看好这个“标新立异”项目的人,正巴不得他们出点岔子。
而且,一旦走流程,势必还要经过李为民司长。这李为民,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
说起来也怪,季家倒台,看他们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李为民,居然怎么查都没问题,依旧好好地坐在司长的位置上。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压抑的气氛让人喘不过气。
王大海凑到赵振国身边,压低声音提议道:“四哥,要不……让王厂长再去找找‘那位’?咱这项目当初能立起来,不也是‘那位’特批点头,开了绿灯才成的吗?现在遇到难关了,兴许……”
“不可!”赵振国打断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大海,还有大家,”赵振国语气沉重,但条理清晰,“我明白你着急,大家也着急。但是,此一时彼一时。你们想过没有,为什么突然对公章使用、文件审批卡得这么死?根子就在沈家那件事上!
我们现在因为自己项目受阻,就去走门路、求特批,这成了什么?岂不是成了我们带头破坏刚刚建立起来的规矩?万一传出去,别人会怎么说?会让那些等着抓我们把柄的人有机可乘!”
他们是可以去求助于老爷子,可这个时机太敏感,沈家风波未彻底平息,老爷子的地位也没有那么稳,项目组也没有实质性的研究成果,还是别给他老人家添乱了。
道理大家都懂,可是现实难题像山一样摆在面前。
“赵秘书,你说得都对!可……可申请不来材料,咱们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怎么办?”
怎么办?这三个字像重锤一样敲在每个人心上。
难道刚刚看到曙光的技术革新,就要因为漫长的审批制度而夭折吗?
赵振国紧锁眉头,在狭小的办公室里来回踱步,手指无意识地捻着图纸的卷边。
他的目光扫过墙角堆放的一些废旧设备零件,扫过墙上挂着的“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标语,突然,一个大胆的、甚至有些疯狂的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在他脑海中闪现。
他猛地停住脚步,眼神锐利地看向车间老师傅方向:
“张师傅!我记得,咱们厂前年报废的那台老式轧机,核心部件是不是用了跟我们现在需要的型号接近的合金钢?”
头发花白的张师傅愣了一下,扶了扶老花镜,思索着回答:
“是……是有这么回事。那台老轧机主轴的材料,是‘箭牌’钢,性能指标跟现在需要的‘长城牌’特种钢比,强度稍差一点,耐疲劳性也弱一些,但……大体上是一个路数的。”
“性能差一些……”赵振国喃喃自语,眼神却越来越亮,“如果我们不追求理论上的最优参数,而是在现有设计上进行加固和冗余设计,用‘箭牌’钢代替‘长城’钢,有没有可能?”
办公室里顿时响起一片吸气声。
用低标号材料代替高标号?这简直是冒险!不符合常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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