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进冬日,寒风呼啸而过,地上的枯叶被风吹得打着旋,银杏叶逐渐变黄,是萧瑟冬日里的一抹亮色。
萧邺解了姝云的镣铐,派碧碧罗紧跟着她,准她在宅子里行走自如,也仅局限在这座宅子里。
姝云去了宅子的另一边,屋子里丫鬟正伺候司琴喝药。
“我来吧。”姝云从丫鬟手里接过药碗,在司琴旁边坐下。
司琴头上缠着一圈圈白布,养了十来天,精气神好了许多,仍是一副神志不清疯疯癫癫模样,想到哪句说哪句。
她看了眼屋子里的几名丫鬟,又瞧了瞧递来勺的姝云,笑道:“你这女娃娃真好看,比我的妞妞好看嘞。”
姝云拿着药勺的手一顿,心情复杂,“您的妞妞姓田吗?”
司琴点头,“妞妞不见了嘞。”
她笑着对姝云道:“你比妞妞好看。哈哈你喂我喝药,我要自己喝呢。”
司琴从姝云手里拿过药碗,仰头咕噜咕噜喝了药,她拿着空碗给所有人看,似乎是在炫耀她喝得干干净净。
姝云接过空碗,递去漱口的水,司琴接过,漱口时遮了遮,仪态大方得体,丝毫没有乡野之气。
姝云在一旁看着妇人,王慧兰和萧珍长得像,往那里一站就知道两人是母女,但是她感觉自己和眼前妇人的容貌似乎并不相似。
姝云已经在屋子里待了好一阵,碧罗道:“姑娘,人也看,咱该回去了。”
不像是请示主子,更像是一句命令,姝云依依不舍起身,司琴忽然拉住她的手,笑道:“明天也要来哦。”
姝云没有应下,她也不知道明天能不能来这里。
碧罗将披风搭在姝云肩上,主仆二人离开屋子。
冬日的风冷飕飕,姝云拢了拢披风,回到寝屋后,饮了一口热茶。
碧罗将披风挂在衣架上,候在屋内等着姝云的吩咐。
姝云慢慢放下茶盏,去了梳妆台边坐下,她摸了摸头上的发簪,看向镜子里的容颜,好像与那妇人没有母女像。
姝云心里泛起疑惑,瞥见镜中的碧罗,她拿起螺子黛,对着镜子细细描眉。
萧邺这段时间不知在忙什么,很晚才回宅子,姝云伺候他换了衣裳,“哥哥还没用饭吧。”
“没有。”
姝云让下人们摆饭。
萧邺净手,牵着姝云的手去桌边坐下,热气腾腾的饭菜被端上来,姝云给他盛了碗热汤。
冬日寒凉,几勺她盛的汤下肚,萧邺唇角扬起一抹浅笑,这几日的奔波都是值得的。
桌上备了酒,冬日里喝几口酒暖身子,姝云拿过酒壶,正欲给萧邺斟酒,男人按住她的手,姝云疑惑地看向他,眨了眨眼,道:“哥哥不吃酒吗?”
“云儿不喜酒味,便不饮了。”萧邺将酒壶从她手里拿走,搁置在一旁。
姝云心里莫名掀起阵波澜,“哦”了一声,重新拿起筷子,给他夹菜。
不过才半个时辰,姝云亦成了他的菜。
床头案上依兰香袅袅升起,帐中暧昧,两唇相贴,彼此的气息交换在唇腔里。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在这朔风呼啸的冬日里,姝云热汗淋漓,浑身潮湿黏腻,混着男人气息,一截莹白玉臂抬起,软绵无力地搭在萧邺脖颈,皓白腕子虚虚垂落。
他跪在她双膝之间,长臂挽起玉腿,膝窝盈在男人的肘窝,萧邺俯身,雪白的膝盖擦过劲瘦的腰,姝云呼吸一凝,他湿热的唇落在耳畔,轻咬她的耳。
姝云抱紧他,几乎是要将那凛凛身躯,压向她的怀里。
依兰香浮动在鼻翼,点燃燥热的情绪,彼此遵循着最原始的冲动,探寻着彼此。
不管是精力还是这场探索,姝云都不及萧邺,男人修长的指拂过、捻揉,像是名杰出的琴师,调弄琴弦,凑出了最合心意的曲子。
男人挽住细腰,姝云被翻了个面,她无措地拉过被子抱住,却触到被子一片湿濡。
萧邺滚烫的手掌按住她的肩头,一手挽起她塌下去的细腰,下一瞬他的唇边落在了雪肩。
姝云抱紧被子,后背贴向他热汗淋漓的胸膛,萧邺擒住她的下颌,将她的头转过来,与她交颈相吻。
姝云不太喜欢这样趴着,他每次都会很久很久,她没有犯错,却还是被萧邺挽着腰起来,双膝跪着,后背撞入他怀里。
冬夜的风呼啸而过,吹得树枝乱颤,拍打着窗柩,雾气沉下,屋檐像是镀层银霜。
水珠挂在廊檐下,摇摇欲坠,到处都是湿漉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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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过去,司琴的伤口结了痂,姝云隔三差五过去看她。
碧罗大抵是奉了萧邺的命令,不准姝云多留,最多一个时辰,便带着她离开。
“这是绿豆糕,这是茯苓糕,”司琴指着桌上的两碟芙蓉酥和桂花糕,牛头不对马嘴。
“错了错了,都不是。是芙蓉酥、桂花糕。”
姝云纠正道,分别拿起两种不一样的糕点,“这像花一样的,是芙蓉酥。”
司琴愣了愣,哈哈一笑,“你怎么知道夫人喜欢吃蟹粉酥。”
她拿过姝云手里的芙蓉酥放回碟子里,问道:“你会做蟹粉酥吗?”
姝云被问的一愣,曾经也听她这样问过丫鬟,越发好奇她口中的这位夫人。
“你跟我去厨房做蟹粉酥,夫人等下要吃的。”司琴拉着姝云起身,但并不是往外面去,反而往屋子里面走。
丫鬟们拦住司琴。
“怎么又犯病了,”一丫鬟对姝云道:“她总是这样,一天不知所云,惊扰了姑娘,姑娘莫怪。”
碧罗横在姝云和司琴之间,不让司琴再靠近,道:“姑娘,咱走吧,明儿再来。”
姝云被碧罗带了出去,司琴在屋子里团团转,她像个童心未泯的小孩,躲避丫鬟们的追赶,最后又坐回了凳子上,拿着芙蓉酥来吃。
司琴小口吃着酥掉渣的糕点,心里若有所思。
……
翌日,姝云还在屋外边听见里面闹出的动静,碧罗将棉帘掀开,司琴抱着软枕跑过来,拉住姝云披风下冰冷的手,“你陪我睡觉吧。”
姝云一愣,丫鬟解释道:“禀姑娘,她方才闹着要睡觉。”
司琴一手抱着软枕,一手抱住姝云不撒手,嘴里嚷道:“妞妞乖,要睡觉。”
“睡觉呀,睡觉。”司琴带着姝云往床榻走去,姝云看向碧罗,道:“我陪一陪,你们都出去吧。”
屋子里暖和,姝云一边跟着司琴去了床榻,一边解了披风给碧罗。
司琴吵吵嚷嚷像个孩子,躺在床上抱着姝云的手臂睡觉。
姝云扯来被子盖在司琴身上,碧罗在床榻边守了一会人儿,带着屋子里的丫鬟们离开。
俄顷,司琴睁开眼睛,姝云愣怔,满腹疑问。她的手指放在唇边,比了个手势,示意姝云不要出声。
司琴拿起姝云的手,在她掌心里写字。
指尖在掌心书写,第一个字逐渐成型。
【认】
司琴抬眸看她,姝云点点头,知道她写的是什么。
司琴垂眸,托着姝云的掌,继续写字,剩下的三个字连起来是
【认贼作父】
姝云心里倏地一颤,脑中仿佛炸出一道惊雷。
她颤抖着手在掌中书写
【我是谁】
【父沈宴之】【仇人萧】
姝云脑子里嗡的一声,错愕地坐在床上,心脏像被一只大手攥住,又痛又紧,令她逐渐喘不过气来。
她姓沈,生父是前工部司郎中,沈大人。
姝云脑子里了突然乱糟糟,她将随身佩戴的玉坠子拿出来,玉石温润,还带着她的余温。
司琴认得这块玉坠子,她当时失忆,以为带着身边的孩子是她的女儿,便将这玉坠子作为信物,给女儿寻了桩亲事,摆脱田家这个烂地方。
司琴不知道这段
时间发生了什么,本该在田家的玉坠回了姑娘身边,在她掌心写字
【姑娘兄长给您的坠子】
……
寒风呼啸而过,冬日的天黑得早,不过才酉时,廊檐下便连续挂了灯笼,屋中燃了灯。
姝云呆呆坐在榻上,思绪万千。
“想什么呢?”萧邺在她身边坐下,长臂一捞,挽着她的腰将她揽入怀中。
姝云慢慢回神,敛了思绪。
姝云望向男人,在他面前,她已经学会了隐藏情绪,唇角扯出一抹浅笑,问道:“哥哥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伸手环住他窄瘦的劲腰,依偎在他的臂弯里,萧邺淡声道:“刚刚。”
姝云垂眸望着地上依偎在一起的影子,突然觉得恶心。
她逼着自己将情绪藏住,带着几分撒娇的语气,道:“哥哥,我有些饿了,用饭吧。”
萧邺传了晚膳。
姝云其实没胃口,但为了不让萧邺起疑,和往常一样,吃着他夹来的菜,也给他夹菜,眉来眼去一阵。
吃罢晚膳,丫鬟们将饭菜撤走。
屏风上映着桌案边亲昵的影子。
萧邺在后面拥着她,姝云坐在他怀里,拿银匙取了些依兰香出来,男人和她一起调了香,将香粉制成一朵花的雅致形状。
萧邺点了熏香,那朵花慢慢燃烧,依兰香的味道萦绕在鼻翼。
情丝浮动,暧昧缱绻。
姝云被萧邺抱起,挽住他的脖颈,将他的头微微压下,含住他的唇。
裙襦堆叠在身下,姝云坐在案上,抬起的纤腿勾住他劲瘦的腰,男人的唇落在锁骨,她一手撑着案面,纤长的玉颈扬起抹好看的弧度。
紊乱的呼吸没了章法。
案上的杯子倒了,温热的水流淌,湿了桌面,也打湿了地上的裙襦。
杯口还印着女子的唇脂,他凑了过去,唇贴着,似乎也是在含着她的嘴,杯中余了温热的水,他慢慢品着,有些甘甜,是她的气息。
双腿发软地一颤,姝云蓦地抱紧萧邺,男人缓缓抬了头,亲吻她的唇,安抚她的情绪。
脑子里一片混沌,姝云不知是何时辰了,松开的唇被萧邺含住,好像怎样吻也吻不够一样。
情到浓时,萧邺抱她更紧,仿佛手一松,她就会不见、
他嗓音喑哑,在姝云耳畔低喃,“云儿,明年我们就成婚。明年就能了。”
姝云软绵绵被他握住细腰,所以,萧邺口中的沈姑娘也是她吗?
她怎么能嫁给仇人呢。
热意更浓,依兰香弥散在屋中每个角落,姝云任他在桌案摆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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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梁蒙约了萧邺在茶楼雅间相见。
冬日寒冷,萧邺进了雅间后将披风脱下,脖颈隐约可见有枚指甲盖大小的吻痕。梁蒙忙挪开视线,饮了一口热茶。
“事情如何了?”萧邺坐下,率先问出声。
梁蒙放下茶杯,谈及正事,“前阵子通天楼新进了一批木料,我暗中核对清单,确实有一些木料有问题。”
萧邺:“光有这批清单也不够。”
梁蒙道:“我知晓,下月月初各司依例上呈账本,这就需要萧将军出手了。”
萧邺悠悠把玩茶杯,自然是要去的,就等着真相大白的那日。
从茶楼出来,萧邺去了趟浆洗巷,敲响了那扇紧闭的门。
“谁呀?”
刘伯杵着拐杖,一瘸一拐来开门,瞧见是安陆侯的儿子,皱着眉就要关门,萧邺伸手挡住,“谈谈吧,将作监匠,刘工。”
将作监掌管宫殿宗庙、寝陵等皇家建筑地营造,本朝将作监共有三千名匠人,刘伯便是其中一人。
屋子里,萧邺不请自坐,坦明来意,道:“十七年前通天楼塌,刘工知道为什么。沈大人翻了案,圣上还了他清白,被推出去问斩的不过是替罪羊罢了,跟我合作,出面指认其中一名主使。”
刘伯嗤笑,“那是你爹。”
世上哪有大义灭亲之人,他是不相信萧邺的,挥着拐杖就要把萧邺赶走。
萧邺眼眸渐深,“他不配为人父。”
刘伯收了拐杖,慢慢在椅子上坐下。
当年死了不少匠人,他也险些成了楼下亡魂。
……
一封八百里加急的奏折呈到武成帝面前。淮南王王妃病故,淮南王请旨让儿子李策回封地奔丧。
武成帝自然是没有扣人的理由,同意了李策离京。
李策五岁从封地来到京城,竟不想这次回去是奔丧。
他连母亲的最后一面也没见到,听到这一消息时,双腿一软,瘫坐在地,震惊之后悲痛随之而来。
父王交代的事情没有办成,眼下也不需要他办了。
肩上忽然搭上一只手,李策僵直地回头,林云熙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世子,节哀。”
李策错愕,没想到她会来,她是第一个来王府的人。
林云熙问道:“世子什么时候回去?”
李策道:“明日一早启程。”
林云熙明白这事缓不得,自然是越早回去越好,但一想到他回封地以后,两人不知何时才能相见,她心里就难受。
林云熙犹豫一阵,将腰间的粉色香囊取下,塞到李策手里,面颊微红,害羞道:“来不及做新的香囊了,世子收下吧,莫要嫌弃。”
李策握紧香囊,他很珍视她送的东西,问道:“明早你来送我吗?”
四目相对,林云熙望着他的眼,点了点头。
李策悲痛的心里有了一丝甜意。
林云熙从淮南王府离开后,李策约了萧邺出来相见。
李策没有完成父王交代的任务,临走前也不忘拉拢萧邺,“我明日要回封地了,我很想交你这个朋友,但这么些年了,这事也没成。以后走投无路时,来淮南吧。”
萧邺敛了敛眉,不喜那最后一句。
“世子节哀顺变。”
李策与他辞别,回淮南王府的路上,派人将一封信传去安陆侯府给了安陆侯。
“淮南王世子派人送来的,侯爷亲启。”
管家将信送到安陆侯手上,安陆侯一头雾水,“他个小娃娃走都要走了,给本侯送信干什么。”
安陆侯以为李策送错了人,给那逆子萧邺的信,误送到了他手上。
安陆侯将信拆开,一目十行,脸色骤然沉降,宛如黑云压城。
姝云被那逆子藏在了私宅里,两人已有了夫妻之实。
“逆子!逆子!”安陆侯将信重重拍在桌子上,声音发奎,震耳欲聋。
安陆侯叉腰站起,气得胸膛起起伏伏,一口气险些没背过去。
安陆侯火冒三丈,怒道:“来人,把萧邺给老子叫回来!叫到祠堂!”
难怪他派出去的手下这么些日子没有找到姝云。
难怪他的人去哪里寻人,萧邺的手下也出现在同一个地方,不是偶然遇见,是注意着他寻人的动向。
竟然是在他凯旋前,兄妹两人就在一起了。安陆侯怒火中烧,他即将得到的枕边人,成了儿子的枕边人,他忽然觉得姝云索然无趣了,她本该是朵纯洁的花,却被玷污了。
安陆侯心中膈应,就好像他永远也得不到那人一样。
……
时隔两月,萧邺再次回了侯府,出现在庄严肃穆的祠堂。
安陆侯厉眼看向萧邺,呵斥道:“逆子,当着萧家列祖列宗的面,跪下!”
适才宅子里来侯府的人,说是老夫人病得严重,急忙让萧邺回府。萧邺一进府便被往祠堂里带,他后知后觉是安陆侯要见他。
萧邺问心无愧,该在列祖列宗面前忏悔的应该是眼前人才是。
“敢问侯爷,我犯了何错?”
安陆侯气得叉腰,当真是这逆子翅膀硬了,他管不住了,“你还敢嘴硬,你对你妹妹姝云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安陆侯屈膝踢过去,踢向萧邺的膝窝,将逆子踢跪在团蒲上,怒斥道:“云儿是你妹妹,我怎么生了你这个畜生啊,你竟对云儿做了那样的事!”
萧邺虽跪着,但背脊挺直,道:“姝云妹妹可不姓萧,被侯爷赶去庄子的那位才是侯府三姑娘,萧家的正牌千金。”
“你你你,强词夺理!你这个败坏门风的东西,顶嘴犯上,目无尊长,有悖常伦,你无德无行!”
“论无德无行,我怎敢与侯爷相比,侯爷觊觎友妻……”
“混账!”安陆侯呵斥,打断他的话。
他这儿子什么都知道啊。
安陆侯气急败坏,脸上
红了一片,厉声道:“来人,拿鞭子棍子来,本侯亲自家法伺候!当着列祖列宗的面,正门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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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阒静,萧邺是被抬回宅子的。
安陆侯本就对这个儿子怀恨在心,又被那句觊觎友妻戳中了痛处,一时间怒上心头,借着家法伺候对萧邺下了狠手,若不是崔老夫人来劝,萧邺还在祠堂里跪着受罚。
萧邺背上被鞭子和棍子打得皮开肉绽,满背是血,连腰也直不起来。
萧邺吩咐扶风道:“不回寝屋,去书房,别让她知道。”
这伤血淋淋的,姝云胆子小,看见后指不定被吓得夜里睡不着,还担心着他的伤势。
扶风急急道:“属下去传温大夫。”
他拎着灯笼速速去找温容,在温容屋外拍着门。
拍门声洪亮,惊动了隔壁的司琴。
温容开了门,扶风气喘吁吁,道:“还没歇下,温大夫快随我去书房,大人受了重伤,被抬回来的。快快快,随我去书房。”
扶风帮温容拎着医箱,急匆匆往书房赶。
屋子里,司琴透过窗户的一点缝隙,看着两道着急的背影远去,若有所思。
只有在白日里,才有丫鬟看守她,眼下萧邺受了重伤,宅子里似乎乱了套。
俄顷,司琴摸黑去了厨房。
……
更深夜静,一道火光划破天际,冲淡了发沉的夜色。
熊熊烈火越来越旺,火光冲天,厨房以及厨房两边的屋子都烧了起来。
“不好了,走水了!快来人!”最先发现的丫鬟嚷道。
仆人纷纷出来,去井边打水,去池塘里打水,一桶接一桶的水提去救火。
丫鬟小厮来来往往,宅子里乱成了一锅粥。
姝云还没睡,窗外火光冲天,吵嚷嘈杂,“怎么突然走水了。”
萧邺这个时辰还没有回来,宅子里突然又走水了,厨房离院子不远,姝云一颗心七上八下,怎么也不安定,急匆匆往外去。
碧罗拦了姝云,道:“夜风寒凉,奴婢出去去看看,姑娘就在屋中吧。”
扶风适才来传了话,萧邺伤势严重,温容正在书房疗伤,万万不能让姝云知道萧邺受伤的事情,碧罗只能让姝云留在屋子里。
姝云忐忑不安,让碧罗速去速回。
“是。”
碧罗离开屋子。
倏地,外面传来一阵沉闷的声音,紧接着关上的房门被打开,司琴换了丫鬟的衣裳,急溜溜将手里的衣裳给姝云。
司琴道:“姑娘快换上,眼下众人都在救火,正是姑娘逃走的好时机。”
想逃离吗?姝云做梦都想离开,迅速脱了外衣,换上丫鬟的衣裳。
“我敲晕了碧罗,咱们快走。”司琴拉着姝云离开屋子。
宅子里熊熊大火,火光照亮了半边天,宅中大半仆人都去了厨房那边救火,场面混乱。
一路上救火的奴仆来来往往,姝云和司琴拎着水桶,假装去救火,好在众人的注意力都在救火上,加之天色暗沉,没人注意到混在里面的两人。
姝云低头掩住口鼻,与司琴慢慢远离救火的人群,往后门去的。
就连后门看守的小厮也去了救火了,姝云大喜过望,丢了水桶拎着裙裾忙跑过去。
“你们两个,去哪里?”
蓦地,身后传来一阵女声,拎着水桶来这边的丫鬟瞧见正逃走的两人。
后门这里有个大水缸,那丫鬟不想跑远,便来了这里打水。
姝云和司琴蓦地一顿,司琴握了握姝云冰冷的手,示意她别担心。
司琴平静地转身,过去与那丫鬟周旋,她扬了扬手里的水桶,走过去道:“来这边打水。”
话音刚落,司琴迅速捂住那丫鬟的嘴,不让她出声。
司琴道:“姑娘快走!别回头!”
这里随时都有人来,再拖下去恐怕两人都走不了,姝云不敢耽误,在司琴耳边小声说了句在南州等她,便急急往那道门跑去。
姝云听白姨娘提过,沈大人被贬去了南州。
她的爹娘,还有哥哥都在南州。
司琴道:“姑娘记住,你是沈家的孩子。”
姝云记着的,双腿拼命地跑,终于摸到了门闩。
身后火光赫赫炎炎,姝云打开了那道关她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