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什么?”
江昀谨果真未再覆下来,鼻尖轻抵着她的,随后往后拉开一些距离,能够将她的神情收入眼底。
崔宜萝别过眼,声音闷闷的:“不想说。”
“你还是不信我。”江昀谨眸间暗沉下来,声音浸着的寒意像是被风吹碎:“他就那样好,比我好那么多?”
若换做从前,她一定想不到有日江昀谨会如此偏执地非要同人争个高低。
崔宜萝深吸一口气,抬眼对上他复杂发涩的双眸:“那你告诉我,如果你真的从来没有把我当作棋子,又为何要用避子药?”
此言一出,江昀谨顿了顿,沉默下来,轻轻抿了抿唇。
见他这回避的模样,崔宜萝心又沉沉落了下去,抓着他禁锢在她腰肢上的手就要推开,他仍纹丝不动,她便倔强地更加用力。
他的手臂终于有些松动,崔宜萝刚脱离开些许,下一瞬,手臂收紧,她又被他抱了回去。
崔宜萝气得挣扎,双腕又被他另一只手束住,只听他忽然开口。
“我只是不想他们拿孩子威胁你。”
崔宜萝挣扎的动作骤然顿住,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江昀谨束着她腕子的掌亦收了力道,不轻不重地握在手中摩挲着,眼中有些无奈,似乎他本并不欲将此事告诉她。
他缓缓道:“萧铮他们一直伺机而动,但眼下他们找不到你的软肋。若我们有了孩子,他们用它挟制你并非难事。”
崔宜萝从来没想过,江昀谨是因为这个缘由,才会用避子药。
她的声音有些飘忽,眉目怔然,“你是这样想的?”
他正着神色,郑重道:“我不会让任何人威胁你,即便是我们的孩子也不行。”
乍然之间,她听不见窗外的风铃声,目光复杂地看着他:“那难道你就不在意自己的子嗣之事吗,你
年岁也不小了。”
他都二十有二了,难道会为了她的安危,连有关江家门第兴旺的香火之事都不顾了,一直以来,他勤于公事,宵衣旰食,不都是为了为江家挣得荣耀吗?怎会为了她如此不顾一切,他就不会考虑一下自己吗?
江昀谨唇角微勾,有些自嘲,又有些无奈:“在你眼里,我就这么古板。”
崔宜萝直视反问:“难道不是?”
古板到一夜只许一回,甚至只用一种式样,无趣得很。
他眼中不悦地沉了沉,手指摩挲着她的腕子,骤然地不知触碰到了哪一处,或是变了力道,崔宜萝只觉腕间激起一阵酥麻,顺着游走全身。
她压抑地咬住唇。
他却誓要与她对着干般,又低下脸来吻了吻她的唇:“不必担心我的身子。”
崔宜萝总觉得他话里有话,想起这五日的荒唐,胸口又起起伏伏起来,愠怒地狠狠瞪他。
但她这副愠怒的生动模样,落在男人眼中,却让呼吸重了几分。
膝弯横过长臂,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他将她横抱起,朝床榻走去,崔宜萝下意识挣扎,以为他又要发起疯来。
“你放开我!”
但他并未将她按在榻上,反而是坐在榻上,顺势地让她坐在他的双腿上,崔宜萝还没反应过来就又被他抱进怀中。
她下意识疑惑地皱眉,从前他不是最反感她坐在他双腿之上吗?每次都掐着她的腰不许她磨蹭动作,恨不得立刻将她推下去,怎么这几日反倒天天主动让她坐着,仿佛是连坐着的时候都要和她紧紧贴着。
他真是疯了,她想。
“那你现下可以告诉我,你寻元凌是为了取什么吗?”
他骨节分明的手贴在她脸侧,让她转脸对向他,不让她有一瞬逃避。
江昀谨双眸定在她面上,目光直白而强烈,崔宜萝果然被他看得下意识想避开,贴在她脸侧的手立刻用了力,让她必须看着他。
她只好开口:“一份名册。”
江昀谨剑眉皱起,立即开始思索所有与“名册”有关的任何线索。
崔宜萝深吸口气,声音有些低:“永明三年,南巡随行的名册。”
江昀谨骤然抬眼,眼底闪着意外,“你在查当年之事?你为何不寻我……”
崔宜萝笑容讽刺。
果真,江昀谨未再说下去,抿了抿唇:“以后别再寻他了。”
崔宜萝笑了笑,双手游离向上,勾住他的脖颈,她忽然主动,倒让他乍然僵了身子。
她露出苦恼之色:“那该如何是好,我与他做了交易。”
揽在腰间的手霎时掐紧,他面色阴沉下来,声色发寒,语调急促:“交易?你许了他什么条件?”
“怎么,你要追到江南去?”
江昀谨不说话了,但眼底涌起一丝凌厉狠意,犹如风雨将至。
“他还未想好,因此,我还没答应他任何事。”
崔宜萝缓缓补充。
江昀谨掐在她腰间的手乍然松了几分力道,眼中风雨消去,整个人仿佛松了一口气。
他低下脸亲了亲她的唇,随后才道:“你想知道当年的事,我可以告诉你。”
崔宜萝微微扬眉,他轻抿薄唇,仿似在解释:“之前我只是怕你接受不了。”
崔宜萝轻笑,饶有兴致地看他:“原来在你眼里,我就那么脆弱。”
“我不想你不好受。”
崔宜萝一怔。她不过是逗他,他怎的每次都那样认真死板地和她解释?一点意趣都无。心中却如被捶了一下,她下意识别过眼避开他的目光,闷闷地道:“那你说吧。”
他将她抱得更紧了些,他这副小心的模样倒让崔宜萝有些好笑。她早就有了预期,对她又无期待,怎会再因此事难过。
只听他徐徐道:“他想给你名册,是因为那名册上有一人。”
崔宜萝皱了皱眉,恍然之中明白过来:“姨父?”
江昀谨轻点下头。
崔宜萝手指无意识地掐入掌心。难怪姨母对她总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远在京城却一直记挂关照着她。
而她暗暗请求姨母为她摆脱和程奉的婚事那夜,姨母拒绝后却那样难过、愧疚,原来是这样……当年的事,姨母也有参与。而琼贵妃入宫后不久,姨父便升任户部尚书。
“所以她是靠姨父见到圣上的?”
江昀谨将她掐入掌心的手指一根根掰开,缓缓道:“其中内情,我也不知。我只知当初琼贵妃不甚落水,恰巧碰到圣上南巡的船只,圣上一见倾心,便将她留在船上寻人医治。但琼贵妃醒来后,却忘却前事。”
江昀谨说到此处,沉默下来。
崔宜萝脑中空白了一瞬,“她不记得了?”
江昀谨看着她,眼底闪过一丝不忍,神色浮起几分犹豫,欲言又止,但最终什么都未说,只轻轻嗯了一声。
崔宜萝垂下眼来,半晌后,才轻轻开口:“这样也好。”
忘了懦弱无能的丈夫、低微的身家,忘了从前的苦日子。这样也好。
发凉的手被江昀谨顺势握着未放,只听他继续道:“因她忘却前事,丈夫官职又低,鲜少有露面的机会,众人皆以为她不过是普通的民间女子,圣上也就将她带在了身边。待知晓她是臣妻后,琼贵妃已有了身孕。”
崔宜萝神思回笼:“所以圣上伪造了她溺水而亡的假象。”
而崔齐能力平平,自然没能分辨出那具面容模糊的尸体不是自己的妻子,所以所有人都以为她的母亲已经死了,没有人会敢相信,宫中独得盛宠的琼贵妃,竟曾是一个无名且无能的小官之妻。
江昀谨轻轻嗯了一声。
之后之事,自不必再说了,琼贵妃早在南巡时便怀上萧铮,所以楚家女进宫后才会八个月就“早产”。
她和萧铮,仅差了一岁。
崔宜萝忽觉不对,又问:“但萧铮为何会知晓这些事?”
琼贵妃忘却前事,这些事只有皇帝和当年南巡跟在皇帝身边的重臣知道,定是守口如瓶,萧铮又怎会知晓?
“萧铮心思细腻,琼贵妃诞下七皇子后更是谨慎多疑,他察觉不对,又派人暗查,不足为奇。”
崔宜萝点点头,听江昀谨又道:“若你身份揭穿,圣上是不会犯错的,在天下人眼中,不是琼贵妃欺君,便是楚家欺君,所以他才会这么着急。不过他眼下不敢动你,这些日子来他在朝堂上又失了臣心,正分身乏术。但你出门还是要带好护卫,你总该告诉我,你去了何处?”
崔宜萝径直将手从他掌中抽出,似笑非笑地:“夫君不是一直派人跟踪我?怎还要我告诉夫君。”
江昀谨神情沉下,“那段时日,你那样频繁地见他。”
“那你现在知道了,我跟他并无半分干系。”
崔宜萝不明白,为何江昀谨会觉得她和元凌之间有什么,甚至说出“弃我择他”这样的话来,除却当初被他直言拒绝后,她的目标从来只有他一个。但江昀谨为何会这样想?莫非是因为中了迷仙引那夜,他赶来时,元凌恰好在一旁?
崔宜萝还没想明白,唇又被他咬了一口,带着几分怒意。
崔宜萝气得推开他,“你又做什么!”
她不懂他为何好好地又生起气来。他现下不仅不守规矩,连喜怒都不定。
她虽在他胸膛上推了一把,江昀谨却不动如山,仍旧稳稳将她抱坐在腿上。
他视线紧紧攫着她的眼,极具侵略性地逼迫问:“那为何烧了我的信,为何要去青州?”
崔宜萝一怔,没想到说了这么久的话,江昀谨居然还记着这两件事。但下一瞬,崔宜萝记起她当初是抱着怎样的心态烧信,又是如何决定要去青州,有几分恼怒地咬唇别过脸,但她知道她不是在恼他,是在恼自己,被他牵着心绪走。
可她刚别过脸,他便贴近几分,她余光中仍能看到他双眸紧紧盯着她,像是要把她看透,这样具有穿透力的目光令崔宜萝不安极了。
“你以为
我要娶旁人,心里并不高兴,是不是?”
他果然敏锐。
他的话如一把锐利的剑直直穿透崔宜萝的心口,崔宜萝后仰与他拉开距离,“这与我有何干系?”
下一瞬,他就覆了上来,难抑地吻住她,似是已预料到她会推搡他的胸膛,极为熟练地抓住她的腕子,顺势按在了他的心口上,一边不断深入地亲她。
她双手贴在他心口上,感受到他心口震动。
他这副已经将她定义为她在拈酸吃醋而欣喜的模样让崔宜萝憋闷极了,但她越往后躲,他就缠得越紧地追上来,最后失去了一个平衡点,她倒在榻上,他也不放过,径直就将她压在身下,将她往锦被中越压越深,崔宜萝怎么咬他,他都不肯松口。
她反抗的呜咽声被吞没,只些许模糊地溢了出来。
她渐渐陷入浪潮中,被他勾弄着本能地回应了一瞬,他便更加汹涌地涌来。
直至身上一凉,崔宜萝才骤然回过神来,用力地推他。
“我不要,这五日还不够吗?江昀谨,你的规矩呢?”
他从前可是守着一夜一回的规矩,白日连碰都不能碰一下,眼下却堂而皇之地解开了她的寝裙,且这五日荒唐得几乎超出崔宜萝的想象,她只觉快被他撞散了,浑身都是他留下的痕迹,特别是心口。
她几乎要怀疑他是否被人夺了舍。
江昀谨也未继续,只是看着她的眼底幽邃:“你不就一直想看我如此吗?”
她最喜欢诱引玩弄他,看他理智全失,看他丢盔弃甲。
崔宜萝被堵得乍然没说出话来,最终只能恼羞成怒地瞪他,不管不顾道:“无论如何,这半月我不想再有。”
许是知晓这五日有多放纵,江昀谨也未再说什么,认真地帮她将寝裙齐整系好,再将她扶了起来。
他压下眼中涌起的情.欲,崔宜萝垂眼向下,勾唇轻笑。
他平复了几息,方才开口问道:“用完膳一道回府?”
崔宜萝想起几日前她还向江老夫人道别说去青州探亲,且王雩姮搬进玉竹院,也不知江昀谨如何处理的,她犹豫了瞬,手忽然被拉起,按在男人的心口上。
手心震颤,他神情极为认真:“我知道你没那么容易信我,但日后若有这种事,你总该给我个机会,不是么?”
崔宜萝心中一震,仿佛跟着手心按着的他的心口一道震颤。
她还未回答,又听到他低沉的声音震在耳侧。
他抿了抿唇:“阿萝,我只想在你心中分量再多一些。”
手心里他心口震得更剧烈了,崔宜萝满眼错愕,手心直发麻,用力地挣脱从他掌中把手扯了出来。
“夫君如今倒是一点规矩不守。”
她只觉比她从前还要厚颜几分,她居然会被他攻得招架不住了,简直匪夷所思。
江昀谨眼底微漾起一丝笑意,也未再逼迫她回答,去外头吩咐传膳。
他像是终于被安抚好,不再像前几日那般放肆地发泄,用膳倒也未再强迫地抱着她用。
用过膳回了江府后,她才见到了荔兰,才知道那日她被江昀谨带走后,闻风就把她带回了江府。
“姑娘,这几日你去哪了,大公子他将你如何了?”
那日江昀谨突然带着一队人将马车拦住,荔兰也是震骇,但她又被闻风拦着,只得眼睁睁看着江昀谨将人带走。
崔宜萝摇了摇头,让荔兰不必担心,“我这几日一直在清池巷。”
听到她这样说,荔兰才放下心来,又道:“姑娘,那日我回到江府,便听闻,大公子在带人拦下姑娘前回了一趟府中,听闻王姑娘搬入玉竹院后,直接便将人送回了老夫人院子里,还将姑娘给的账册要了回来。”
崔宜萝只知江昀谨将事情解决了,但没想到在他一回府,还未在去望龙岗的路上拦下她前,就直接干脆利落,甚至不留一丝情面地将事了结。
见崔宜萝眼中闪过意外,随后垂眼沉思,荔兰也明白几分,“姑娘回了府,是与大公子和好了吗?”
她虽知道江昀谨将她们主仆二人拦下,她们定是走不成了,但如今自家姑娘回府时心平气和地,并不像被迫如此,她心中也便明了。
崔宜萝轻轻嗯了声,“算是吧。”
只不过他后头提的要求,她不知怎么做而已,不过好在他不似前几日疯狂,非要她应承不可。
荔兰松了口气,笑道:“那便好,前些日子姑娘总是不开心,眼见年关将至,过年后又是姑娘生辰,姑娘可别再不开心了。”
原来荔兰也看了出来,大抵也是不想她担心,两人才默契地都不向对方提起。
崔宜萝挽起笑道:“放心吧。”
随后几日,崔宜萝方接手江家账房,比刚接手大房时还要忙碌,不过许是那几日的放纵,江昀谨倒也收敛许多,皇帝虽给他批了假,但他尚要为云州的事收尾,时常不在府中。
但在府中书房时,倒是想让崔宜萝搬账册去书房看,崔宜萝径直拒绝了,他倒也未说什么,夜间也安安分分,瞧不出一丝那五日里疯狂的模样。
只除了一定要抱着她安寝。
似是怕江老夫人为难她,白日请安他都与她一道去,有江昀谨在,江老夫人自然不会对她说什么,只淡淡对她说了声回来了,便不再开口。但崔宜萝还是有些意外于,江老夫人竟就如此顺从地允了她接手江家?
直到江昀谨几日假结束,重新上朝务公,她独自去请安时,才从江老夫人话语中品出几分端倪。
“既然慎之认定你,甚至不惜违背孝义,都要将账房交给你,我年纪大了,早该颐养天年,不如你们年少气盛,也没什么可反对的。”
崔宜萝看着衣袖上绣着的海棠花纹,只当听不明白江老夫人的阴阳怪气。
她一向没什么反应,江老夫人更没说下去的兴致,只得道:“但是崔氏,你也别借与慎之的少时情谊,就忘了分寸,江家家业众多,你还是多费点心思。”
崔宜萝正悄悄勾勒着衣袖上海棠花纹的目光倏地一顿。
少时情谊?她与江昀谨何时有过少时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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