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宜萝见江昀谨微微侧脸看来,眼底低沉压着着一团错杂翻涌地复杂的情绪,她心口一停,下意识一怔,待要细看,却见他转过了脸去。
只听他语调平静地婉拒道:“臣许久未作诗,怕是续不了县主的诗。”
清亭微愣,几息后有些失落地点点头,毕竟江昀谨入朝已多年,出了名的醉心公务,对作诗生疏也属正常,“那我只好再问问柳探花了。”
说完,清亭正欲走,目光忽落到了崔宜萝身后的绣屏上,凝目一瞧。
崔宜萝只见清亭神情愈发惊艳,最后看她的眼神中还带上了几丝欣赏。
“嫂嫂这诗引经据典,衔华佩实,清亭钦佩,可否请嫂嫂为我续下半首?”
这清亭县主看似年岁不大,实则却饱读诗书,更是痴迷作诗,崔宜萝在来时便听江昭月提到,眼下见状更是心中了然。
清亭县主主动开口,崔宜萝欣然道:“若县主不嫌,臣妇自当尽心。”
清亭见她答应,笑容立刻漫了满面:“那嫂嫂跟我走吧。”
“是。”
于是,清亭分明是过来找江昀谨为她续诗的,最后却拉了崔宜萝同去,且似乎对她所作很感兴趣,主动问起她平日看书之事。
走前,崔宜萝回头看向江昀谨,他面色仍沉着,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但面色却莫名比方才好了
不少,方才他们对视的那一眼倒像是她的幻觉。
江昀谨见她看来轻轻点了下头,倒也未说什么。
崔宜萝心中漫起一阵古怪,但清亭又捡了别的话题,她便暂时将此事放了下来。
两人说说笑笑着走远了,不过片刻便被其他贵女郎君和绣屏挡住了身影,看得不甚清楚了。
元凌回过头挑了挑眉,望见面前高大的男人稍霁的面色,忽而笑道:“令公,方才崔姑娘不过与元某有要事相商,这才稍微急了些,令公可别误会。”
江昀谨看他一眼,敛了神色淡淡道:“夫妻之间,自当信任。”
“自然,想来崔姑娘根本不在意这些,一时情急,也未顾及到令公的感受。”
江昀谨眼底深了几分。
元凌说罢,又将目光聚集在了江昀谨身后的绣屏上:“崔姑娘这诗的确作得好,既然令公对作诗生疏已久,不如让元某试试。”
元凌笑得纯良:“令公,借过。”
江昀谨却一动未动,颀长劲瘦的身影挡在绣屏前,虽是文臣,但看上去并不比元凌这个武臣文弱多少,倒隐隐有股势均力敌的意味。
只见男人神色微冷,声色发沉:“崔姑娘?”
元凌似笑非笑:“抱歉,元某从前唤习惯了,索性称呼不过是个代号,崔姑娘既也未说在意,元某便没刻意改口。元某知道令公是最重规矩之人了,不过元某散漫惯了,崔姑娘也是不重规矩之人,还请令公见谅。”
江昀谨眼帘微抬,眸底沉静若深潭,缓缓道:“无妨,正如元大人所言,称呼只是代号。”
改变不了任何。
元凌语调瞬时沉了下来,面上却依旧挂着玩味的笑:“令公果真大度。”
江昀谨轻轻颔首,“如元大人所言,内人并不在意这些。”
说罢也不等元凌回答,轻点下头表示告辞,便大步离去了。
而另一侧被清亭带到她的绣屏前的崔宜萝,一面与清亭谈论着诗,一面不动声色地留心远处相对而立的两个男人。
元凌此人诡计多端,又过分敏锐,最是难对付,该不会故意说些似是而非的话暗示江昀谨吧?
但崔宜萝留心了片刻,见元凌要越过江昀谨去到绣屏前,江昀谨却没给他让路,不禁眉头微皱,江昀谨最是重礼,怎会无缘无故阻住旁人去路,莫非是他二人有何过节?
但见他神色平静如常,仿佛只是闲谈。
随后二人又不知说了几句什么,元凌的脸色瞧着难看起来,而江昀谨则平静地大步离开了。
崔宜萝暗忖,莫非是因政务上的事?毕竟元凌是皇帝的人,而江昀谨背后之人是二皇子,政见不合也属常事。
不过如此一来,元凌更不可能提醒江昀谨,告诉他她此前的事了。
崔宜萝暗暗松了一口气。
清亭与她相谈甚欢,诗会上其余的贵女郎君们也起了好奇之心,寻到了她的绣屏,连带着她所题绣屏上续诗的人都多了不少。
她心中了然包括清亭在内人的惊讶缘何而来,她出身不高,理所应当地被视为见识浅薄,读书不多。但今日却并非众人所想那般,其中反差,自然让众人吃惊。
直至诗会结束,清亭还有些意犹未尽,称下次会给她递帖子邀她出门。
来时崔宜萝与江昀谨不是一道来的,但走时江昀谨却命人将马牵了回去,与她一道坐了马车。
这倒令崔宜萝有些意外,但他一路也并不主动开口,正襟危坐着,神色瞧着还有些心不在焉。
想来是在记挂公务之事。
因而用过晚膳后,崔宜萝以为江昀谨定是直奔书房去了,但未想到她从账房看完账册回来,映入眼帘的却是男人正站在卧房内。
他似乎是刚沐浴完出来还未来得及穿衣,上半身竟赤裸着,肩背宽阔紧实,露出匀称而有力的肌肉,线条流畅好看,但突兀的是,上头有十来道红痕,像是女子指尖划出来的。
深深浅浅,有新又旧,道道红痕在冷白的皮肤上更加显目。
这些日子他为了子嗣,每夜如完成任务一般,定会与她做那事,但情难自控时,她根本承受不住他,失态地在他脊背上留下了痕迹。
但平日里穿着衣裳,榻上他又只有那一种式样,她根本看不到他的后背,如今这副情形乍然闯入眼中,对崔宜萝难免带来冲击。
听到她的脚步声,江昀谨又迅速地套上上衣,方才许是见她不在房中,这才赤裸着上半身出来。
他淡淡道:“回来了。”
他语气平静,似乎已视他们的坦诚相对为常态,崔宜萝自也不忸怩作态。
她应了一声,便出房门让人抬水到浴房去了,在外走动了一日,又看了账册,浑身难免有些疲惫。
沐浴出来,卧房烛火通明,江昀谨坐在坐榻上,手中竟一反常态地未执书卷,而是端正坐着,不知在想什么。
他今日在马车上也是如此。
崔宜萝心中不免生出一丝怪异:“夫君在想什么?”
江昀谨抿了抿唇,抬眼望来。
崔宜萝敏锐地察觉到他眼底翻涌着的浓墨,与今日在诗会上别无二致。
“夫君……”
下一瞬,他忽而站起身来,长臂一横束缚住她的腰肢,将她拉进了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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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狗头]正宫的“从容”
抱歉宝子们,这几天太忙了,明天一定加更[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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