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而言, 向导的治疗与疏导都是温柔引导型的,和霸道的哨兵们相比会更为温和。
但是李砚止截然不同。
这是林想第一次被人如此深入到精神海。
李砚止非常霸道。
他嘴上说的话非常温柔,甚至还用空余的手轻轻拍着林想的背, 就像是在哄着孩子让她安心。
但是他的精神体直冲她的精神海深处, 一路来到她的精神图景,甚至她都没有反应过来, 也没有反抗。
或者说,是他用着他的方式, 让她亲自打开了自己的精神海,放了他进来。
这是一只带着寒意的小猫。
李砚止的精神力让人感觉是寒冷的,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 没人会想到他的精神体是一只可爱的三花猫——尽管这只三花猫几乎要和老虎那么大了。
明明有着毛茸茸的厚皮毛, 却刮起了一阵阵寒冷的风。
林想以为自己会下意识地反抗, 给那群哨兵们疏导时,只要精神海交融, 她就会忍不住反抗。
但是在李砚止面前却没有。
究竟是因为来自导师的血脉压制, 还是因为来自S级的精神威压?
林想觉得, 恐怕是她内心深处是信任他的。
这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竟然信任到任由他进入自己的精神图景的程度。
猫咪的舔舐让人感觉痒痒的, 林想却感觉很舒服。
就像是回到了母亲的怀抱一样, 令人心安。
不知不觉, 他们耳鬓厮磨,林想不由自主地蹭了蹭对方, 获得了更为温柔的摩挲。
她被紧紧扣在怀中, 仿佛要融入对方的血肉,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男人黑沉沉的眼眸正静静地凝视着她。
大手轻轻勾开了她额间的碎发, 目光从她饱满的额头下滑,细长的眉,微微颤动的睫毛,高挺的鼻梁,小巧的唇。
随后温热的指腹描绘着她的五官,似乎正尝试着从这张脸看出点什么。
轻轻地叹息在耳边响起,男人的额头轻轻抵在了她的额上,强势温柔的精神力以不容拒绝的态度,再一次流淌在她的精神海。
他们完成了一次精神海融合。
林想有些失神,在结束了许久都没有缓过神来。
她怔怔地睁开了眼睛,但是却一时间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何处。
太舒服了,也太惬意,比她之前睡得任何一觉都来得有效。
精神仿佛被清爽的雨冲刷到泥泞,只感觉神清气爽,能绕着操场跑十圈。
她自睁开眼便和男人对视,男人垂着眼眸同样安静的凝视,见她睁眼,神情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他的大手抚在她的腰侧,二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这其实是林想第一次那么近的看她的导师。
以往和导师交流的时候她总是害怕对视,下意识地就只是低头,张口闭口大多数都是“好的,老师”。
而现在,她能清晰地看见男人的眉眼,浓密的眉毛下是宝石般的眼眸,完美的五官构成了完美的容貌。
他的皮肤可真好。
他们靠得很近。
林想终于回过神来,她下意识动了动,但是男人却没有让开,差点一口亲上了。
林想:!
她简直大逆不道!
她顿时身子僵硬。
或许是看出了她的窘迫,男人终于直起了身子,而林想也轻而易举从他的腿上跳了下来。
怀中顿时落空空,男人手动了动,垂下的眼眸加深了一些。
一时间二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林想是对事情的发展百思不得其解,而对于李砚止为什么不说,林想就不知道了。
“好点了吗?”李砚止的声音仍然是透露着一股冷淡,但是林想却总感觉有一种诡异的温柔。
林想觉得有些不自在,她像以前那样,下意识避开了他的目光。
“是的。”在这种情况下,林想只能干巴巴问道:“为什么……会突然帮我安抚?”
“看来你不是很意外,向导能为向导进行安抚。”
林想闻言心中一紧,但是她神情没有什么变化:“……以前有听说过,您又是S级向导,我只是说出了我感受到的结果。”
似乎是一声轻笑,林想下意识抬头,便看见对方唇角微勾,只是眉眼仍旧,让人感觉像是在嘲讽。
“精神体受损,精神图景有残缺,以你的精神状态应当很难为S级哨兵疏导,但是你做到了。”
男人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像是没有发生刚才得试探一样,平静地说出他感受到的结果。
那种坐在导师大腿上的尴尬顿时变成了惊讶,林想没有想到她的精神海有受伤那么严重。
林想以为这是李砚止的又一次试探。
但是没有,她看见男人深深地看着她,黑眸如有暗光。
“已经足够了。”
林想一愣。
“你已经足够好了。”
如同一把火,让林想感觉身体的寒意如数驱散。
她从来没有想过能从导师的嘴里听到这句话。
李砚止一直对学生很严格,以至于到了严厉的地步。
林想几乎没有从他的嘴里听到过夸奖,也没有感受过安慰,如果说她是一颗陀螺,那么李砚止就是那根鞭子。
而且她还是众多陀螺中的一颗,被鞭子抽的次数还要靠轮流。
听起来有些M……但是林想怀疑李砚止的所有学生都被迫M……
李砚止则是唯一的那个抖S。
而如今冷不丁听见李砚止的夸奖和安抚,她竟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无措,心脏如同被大手攥紧,有些喘不过气。
她才发现她竟然是那么期待李砚止的一句夸奖,哪一句都好,只要是夸奖。
这就是来自学生的奴性吗……
林想知道自己沉默的时间有些长了,她张了张口,最后说道:“谢谢。”
“不必,我只是客观地说出我看见的。”像是模仿着林想刚刚说的话,李砚止仍旧是这样平静道。
他的声音有些低了下来,转移了话题。
“明天你就要开始在白塔工作。”
林想也被这句话带跑偏,忘记了刚刚想要开口问为什么要给她疏导的问题。
“哦、哦,好的。”无论是面对赤野渡,还是面对褚西洲,林想都没有这样如同老鼠见到猫一样恭敬过。
男人眼里似乎闪过一丝笑意,但是想到了接下来要说的,他内心又冷了下来。
“赤野渡、褚西洲、宁瑜还有许言,都申请了你作为他们的向导。”
林想脱口而出:“怎么可能……”她不可能成为谁的专属向导,这几个人哪一个她都不想。
李砚止身上那股冷意好像少了一些,他若无其事道:“普通S级向导疏导S级哨兵一天尚且只能两次,而你只是A级,一天一次都勉强,暂定一周一次,你隔三天来我办公室,我对你进行安抚。”
林想觉得什么一天一次、一周一次听起来怪怪的,但现在她想问的不是这个。
“为什么?”林想忍不住问道,“指挥官您要亲自为我安抚?”
向导为向导安抚本就是违反天性的事情,林想不知道李砚止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但是有一点无法否认的是,比起为向导安抚,肯定是为哨兵疏导来得容易得多。
更何况再来的路上林想就已经打听过了,李砚止当上总指挥官之后,就再也没有为任何人进行疏导了。
她究竟是哪里特殊,能让李砚止这么做?
退一万步讲,就算是李砚止认出来了她就是林想,但是以往她对于李砚止来说就只是众多学生中的一个,毫不起眼,不可能她重生了一回人家就突然另眼相看。
怎么的,死一回还能得什么万人迷光环吗?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气息变得有些冷,本来放松的氛围顿时有些压抑。
林想怀疑自己是不是问错话了?但她很想知道答案,这世上怎么会有天上掉馅饼的事?
尽管李砚止没有恶意,但她也不想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无知无觉的样子。
“因为你值得。”
林想被这样的回答惊到了,这一刻,她再也难掩自己的惊讶。
变化的表情似乎取悦了男人,对方微微挑眉,眉眼生动起来,如同冰霜散去的红玫,露出了鲜艳瑰丽的内里。
“我也不想你死。”
这句话似乎意有所指,林想心脏一缩。
男人黑眸沉沉,如深潭般深不见底,但又像是蕴含着无数天雷地火,带着压抑的疯狂和爆炸。
“如果你再拿你这种破破烂烂的精神体去给那群畜生们治疗,恐怕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刻薄的话,似乎夹杂着一丝凌冽刀刮寒风一般的怒火。
而李砚止眉眼间的厌恶、杀意、憎恶又是那样清晰可见,让林想被震在原地。
出现了,经典李砚止刻薄语录,许久没听了,林想竟感觉有一丝亲切。
“好的。”片刻后,林想弱弱接话,“那我明天在诊疗室等人来就行了吧。”
她想了想,接上一句,“谢谢指挥官今天为我治疗,我会努力的。”
不知道是那句话又刺到对方,男人更为阴沉了一些。
停顿一瞬,李砚止抬眸直视着她,语气意味不明,薄唇吐出了淡淡的问句。
“没必要那么努力。”
“明天的第一个治疗,你要和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