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挫败可怜的神情很快攀上了哥哥的脸颊,江清欢心情大好。
她其实很想再和哥哥聊上那么几句的,但是时间不等人,而面前的人偶更不可能通人性去等待她们。
随着这段对话的落下,江清欢看到那人偶还是维持着紧贴在窗面上的姿势。
看似与人体别无一致的人偶,黏贴上去时江清欢才从侧面发现, 这人偶更像是薄薄的一层人皮。
整个身躯都因为这动作,从表面泛起了褶皱,很像是她之前爱吃的晒干鱼片。
那鱼片嚼起来非常有韧性,江清欢回味了一小会儿时间, 就开始在房间里寻找有没有让她趁手的武器。
她没有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情,更没有猜到哥哥会来到她的身边。
于是粗略的转了一圈过后,江清欢将目光落在了卫晏池的身上,笑得清甜:
“那哥哥就是我的武器。”
卫晏池有些晃神,面前的宝宝笑得和记忆中的一样。每当她做坏事需要祂包庇的时候,或者有什么心愿时,都会露出这样的笑颜。
然后慢吞吞地蹭到她的面前,又开口说着祂拒绝不了的话语。
“哥哥我有个不请之求, 拜托拜托。”
祂无法说一个“不”字,正如现在。卫晏池叹了口气,又故意凑到了江清欢的身边,可怜兮兮的说着:
“那你现在不嫌弃我了?”
“就没有嫌弃过你嘛。”
江清欢回答,已经灵巧的环抱住了卫晏池的一条触手。
熟悉的温热传递至全身,卫晏池还未享受片刻,江清欢的手就已经将那触手拉长。
粘稠的眼球忍不住完全睁开,她用手指戳入了微张的口器,终于听到了哥哥给予自己的承诺。
“那宝宝需要我做什么呢?尽情吩咐就是了。”
她喜欢听这句话,在卫晏池恋恋不舍的目光中,江清欢将自己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那人偶上。
再这么聊下去,哥哥可就变成来捣乱的了。
可不知是不是因为祂的作用,总觉得窗外的人偶只会试探性的攻击,却又在忌惮着什么,迟迟不敢进来。
那人偶已经将两只大睁到浑圆的眼睛都紧贴在了窗户上,伴随着墨绿色汁水的流淌,江清欢借住了哥哥的触手用以辅助开窗。
兄妹的默契这会儿就体现出来了,只需要一个眼神,哥哥就能读懂她想要什么。
窗户被象征性的拉开了一道狭窄的口子,寒风席卷而来,可那人偶还是维持着最初的姿势,一动不动。
这正好给予了江清欢可乘之机,她连忙抬头同哥哥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我等会儿用小刀尝试性的切开它半边身子,你用触手堵住它的退路。如果不行的话,我还有第二套方案。”
“没问题,都听你的。”
卫晏池回答的声音轻轻。
那触手奖励似的缠绕在了江清欢手臂,和卫晏池这个“人”一样听话。
江清欢指示触手扒开哪里的窗户,触手就会听到命令一样将窗户拉开到了她想要的角度。
仅仅只是这点缝隙还不够,江清欢在不知打开了第几次窗户后,终于听到了咕噜咕噜莫名的声音。
她抬头,撞上了人偶那双越发睁大的眼睛,也顺带着看到了恶心无比的一幕。
墨绿色的汁水全部被人偶又吞噬了回去,那黏腻的表面会让江清欢想到鼻涕。
她有些反胃,撇开自己的目光后,准备实施下一步计划。
温柔凉爽的风托起了江清欢的手臂,也使得她顺利接近了那人偶。
人偶不会像人类那样颇有规律的进食,大半大半的墨绿色汁水已经滴落在了窗沿,将规整的边缘腐蚀出了一道又一道的小口。
江清欢拿着小刀刚想接近,可那人偶迅速低头。头颅与脖颈弯曲成了一道夹子后,整个身体竟是如轻薄的邮票般滑了进来。
没错,是滑了进来,江清欢看得非常清晰。
仅仅只是从窗沿口的缝隙里滑进来的人偶,压缩了自己的身躯,以后脑勺面对着江清欢的姿势,吱吱嘎嘎的笑着,用手拨开了覆盖在脑后的发丝。
发丝栩栩如生,随风摇曳,江清欢在那拨开的两面里看到了人偶的眼睛。
没有任何的犹豫,江清欢手执小刀干脆利落的戳在了人偶的身体。表面压缩如纸张的人偶,戳下去的触感却是如人头气球般鼓胀光滑。
江清欢觉得更为奇怪,可现在还没有到分析的时候,小刀插入身体时,她借着本能又迅速在内里旋转了几圈。
轻飘飘,光滑滑的,一切都不如人偶表面的触感,刀尖连同着整个身体,更像是埋入了无色的矽胶,竟然拥有了诡异的弹性。
纸人没有动作,用小刀敞开的肢体内也没有任何东西的流出。
江清欢看不到墨绿色的汁水究竟通往了哪里,只知道哥哥那道炽热的目光一直黏在自己的身上。
就像是人偶喷出的汁水那般粘稠,她侧着身子堪堪遮掩住了哥哥的目光后,却又见那条不知何时出现的触手,直接将这人偶一圈又一圈紧密缠绕,把那薄如蝉翼的身子挤压到泛起了褶皱。
人偶的身体变得皱皱巴巴的,像是已经煮熟后的豆皮。被触手高高拎起的纸人又被带到了江清欢的面前,卫晏池乖巧地将这猎物放入到心爱的宝宝面前后,试探性的开口了:
“我能吃掉吗?”祂问。
小心翼翼地的语气,可那缠绕住人偶的触手却是丝毫没有松开的迹象。
江清欢盯着人偶的眼球越睁越大,蓦地想起了之前在祠堂里,林姨打碎牌位后冒出来的东西。
即便从外观上来看很不一样,但是性质和作用应该是相同的。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这些东西出自一人之手都毫不为过。
她定了定神,看着那粘稠的液体正努力移动自己的身躯想要慌乱逃走,可无论挪动身体跑向哪里,都只会被卫晏池的触手全部笼罩。
江清欢感觉哥哥现在莫名的兴奋,甚至兴致高涨,她为此感到很新奇。
哥哥浑身上下的眼球全部睁开了,以眼珠移动的方式,全部落在了那被触手缠绕上的人偶里。
那根维持不住的触手,已经从吸盘里舒展开来张开的嘴。细密的尖牙如螺旋般层层褪去,江清欢看到蝴蝶的纤细口器探了出来。
卷尺般的口器渐渐伸长,又落到了人偶身上,扑簌簌的粉末抖落了下来,像是深夜里下起的一场宁静的雪。
口器卷起了人偶,只是蜻蜓点水的触碰了一下,很快又都收了回来。
江清欢注意到哥哥的表情变扭,给予的答复飞快:“宝宝,这个东西的味道好奇怪。”
不过祂这句话也刚好为江清欢引入了下文,于是她顺水推舟询问道:“那哥哥,连你都觉得味道古怪的东西,那这人偶到底是什么?”
卫晏池收回了自己的触手。除却人偶表面铺满的白色粉末外,一切都如初。祂偏头思考了一会儿,方才回答:
“我也不太确定,不过看样子更像是用来追踪人的东西,但是比那东西更为恐怖。还记得小时候在班里流行的'巫毒娃娃'么?这个人偶看样子很像,但是我不清楚是通过何种方式达成目标的。”
江清欢看到哥哥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祂的神情展露出了凝重。
不过也就只是在短短一秒,很快熟悉的温和笑容又出现在了祂的脸上。哥哥又换回了那副哄小孩子的语气,同自己诉说:
“没事的,哥哥会帮你处理好的。”
祂还是那句话,勾起了江清欢的好奇心,她伸手抚摸上了卫晏池睁开的那几双眼睛后,喃喃自语:“那为什么哥哥不肯给我看?”
“只是因为你看了…”
“不,我要看!”
坚决的声音适时地打断了祂的解释,江清欢凑到了哥哥的面前,一字一句命令起来:“你必须给我看。”
“宝宝…”卫晏池嗫喏着唇瓣,最终叹了口气,妥协道:“好吧,只是会有点吓人。”
祂的那口哺育袋又鼓胀了起来,借着月光为盏灯,江清欢看到从哺育袋的上方裂开了一道狭窄的口子。
那口子被哥哥的手掰开,彻底往两边撕裂开来后,内里露出了洁白圆润如米粒般的牙齿,还有鲜红的还在伸缩的舌头。
那是属于哥哥身体里的另一张大嘴,而今,江清欢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欣赏到。她迫不及待地将手悬在了嘴的上方,却听到哥哥倒吸了一口凉气,慌忙拒绝。
“别、别这样,会伤到你,手、手拿开…”祂有些喘不上气,连带着嘴中的牙齿也发出了碰撞的声响。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江清欢反问。
触手卷起人偶的动作停止了下来,悬停在了江清欢的上方。她注意到哥哥的所有眼眸亮了亮,又很快黯淡了下去,沮丧的转过了身,以一种背对着她的姿势,声音清浅:
“我以为会一直扮演你的'哥哥',假如你没有发现这些异样的话。可是我阻止不了这些身体的演变,每一天我的身体都会冒出新鲜的眼球,触手也会因为你的回忆、你的到来而变得不受控制。”
“这不像是以前还作为'人类'的我,更像是曾经我告诉过你的故事书中的'怪物'。我不喜欢这样,身体的变化让我很惶恐,我、我还是很想好好地当你的'哥哥'。”
……
哦,又开始变得语无伦次起来。
但是江清欢听懂了,她欺身上前,手触碰到了那条专心致志裹住人偶的触手。轻轻拍动至使上面的毛绒眼球全部转移注意力后,她轻轻开口了:
“可是我就喜欢现在的怪物哥哥呢,卫晏池你是在自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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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我最近在听一首轻音乐,名字叫《逃向春天》
名字很美,音乐也很好听。
即便我与哥哥相识时,应该算是夏末。夏季的雷阵雨很多,春日的惊雷也很好听。
会吵醒冬眠的动物,会将河水里的小蝌蚪又争着纷纷跑到了洒落的白菜旁。
还有,会打落下很多花瓣,会唤醒沉睡的哥哥吗?
我不知道,我也不清楚。
后来,我总会想起之前分享给哥哥的一篇文章测试。
[你的生命会是什么颜色]
哥哥答不上来,祂告诉我每隔一段时间都会随着季节随着事情的变化而变化,我描述不出祂的颜色,只知道。
我的生命应该会是绿色的,在春季萌芽,然后在夏天盛放,最终枯萎凋零。
但那还会是绿色的。
Flee towards Spring.
——《江清欢的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