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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尧一过来, 就得了周窈亲自动手斟的一杯酒,就放在他跟前。
这酒周窈方才已经喝过, 与昨日所?喝那些味道一样, 也是掺了“料”的,她面不改色地就喝了下去。
司尧倒是欲言又止地试图阻止,她手中?酒杯在唇边微顿, 潋滟含情的眼风轻轻扫过他,笑笑说“无妨”, 一仰头?便将杯中?酒饮得一滴不剩。
如此, 司尧也就不再自讨没趣, 总归他在这里,她哪怕醉得不醒人事,也有他来照料。
眼下她却要司尧也饮下这种酒。
过了一会儿,见他迟迟不碰酒杯,周窈又疑惑问道:“怎么,不想喝?”
她唇边带着些微笑意,好像是在征求他的意见,透露出来的意思却是不容许反驳, 非要他喝下不可。
司尧已经察觉出她的行事做派与在人界时不同,他把这归结于被强行掳来魔界的不满, 她如此行事, 无疑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诉说这种不满, 她这是在发泄!
正因为如此,司尧便想多顺着她一些,也不愿在这种无伤大雅的小事上违逆她。
不过是喝杯酒罢了, 酒里这些“小伎俩”,对修为低的会有影响, 以他的修为,属实是聊胜于无。
于是便举起酒杯,身子微微靠向周窈,与她手里的酒杯轻触,黑斗篷下传出一记带着气音的轻笑:“没有,与你对饮,乐意之至。”
两人接连对饮了三杯,后两杯都是司尧为周窈斟的酒。
喝过以后,周窈在司尧眼皮子底下倚在识趣男魔身上把玩了一会儿他的头?发,忽然来了旁的兴致,笑眯眯道:“只这么喝酒未免太没意思,我?身上没魔石,一应花销可是由你负责?”
如此“吃软饭”的行径,她说出来却是坦坦荡荡,连伺候的那两个男魔都不由得互相对视一眼,感到不可思议。
毕竟魔界这一任的魔尊虽然是个男子,可绝大部分时候,仍是女?子尊顶立门户的,这位客人生?得这般好相貌,修为却几乎没有,连逛花楼都要旁人付魔石,再看她对“金主”的态度,怕就是那类“软饭硬吃”的吧。
不过这“寻欢楼”本就是三教九流藏污纳垢的地方,他们?在这楼里什么没见过,只要魔石不缺,他们?只当什么也不知?道,只好生?伺候便是。
话又说回?来,这位客人生?得这样好,被她轻飘飘瞧上一眼,身子都要酥了半边,伺候她他们?也是不亏的。
对于周窈的“求助”,司尧自是当仁不让,豪爽道:“你这点花销我?还供得起。”
“既如此……”
周窈猛地坐直身体,说出自己方才想到的“好主意”:“今夜咱们?不玩儿别的,就玩儿这酒好了。”
此时她已经受了掺料酒水的影响,面上开始泛红,眼神也迷离起来:“这样吧,”她指一下正扭得热情的妖娆男魔,“你把消息传出去,就说今夜有大魔在此处品评好酒,谁手里有好酒可以来此处献酒,若能摘得魁首,重重有赏!”
这句“大魔”周窈说得也不亏心,整个魔界就没有比司尧更?大的魔了。
妖娆男魔看看周窈,再看看披着黑斗篷的魔,有些迟疑。
司尧倒是主动给周窈做足了面子,他大手一挥,跟前的四方桌上就出现了一堆魔石,浓郁到几乎凝成实质的魔气充斥在不算小的雅间里。
妖娆男魔和识趣男魔顿时眼睛都看直了,他们?两个都只是炼气初期的小魔修,沐浴在这些魔石魔气之下,连呼吸一口都好像在增长修为!
混迹欢场多年?,他们?见过的世?面也不算少了,却也是头?一次瞧见这么多的魔石。
还都是极品魔石!
就跟不要钱一样随意地堆在桌上!
要知?道极品魔石这东西和普通的上中?下三品魔石不同,它不止有市无价、魔气储量极大,还不会随着魔气的耗尽而报废,里面的魔气消耗以后放置一段时间,它就会自动补充魔气,堪称是一座取之不尽的宝藏。
这样的东西放出来,今夜这品酒大会必然会造成轰动!
同时他们?还有些不是很懂,有这样好的男魔在身边,这位客人为何还要来“寻欢楼”找乐子,莫非……这男魔披着黑斗篷不愿见人,是因为相貌生?得实在抱歉,不堪入目不成?
不管两个男魔有什么心理?活动,周窈看着这么多的极品魔石,仍然面不改色催促妖娆男魔:“如此可够?还不快把消息放出去!品质一般的酒我?这里可不收,而且过时不候!”
妖娆男魔连连点头?,忙不迭跑出去传递消息了,他也是十分兴奋,今夜这品酒大会若是办成了,与他也是极有面子的事情,若能办得让客人满意,那位手指缝里漏下点好处都够他闭关到筑基了!
司尧如此识时务地为她做面子,周窈自然也不能“亏待”他。
轻轻一掌将识趣男魔推开,趁着饮过酒后的迷离劲头?儿,她伸出食指朝司尧勾了勾,又眯了下眸子:“过来,坐到我?身边。”
司尧心口怦然,动作迅速地依言坐到她身边,顺便不着痕迹地将识趣男魔挤得更?远了。
怎么说也是堂堂魔尊,如今却跟一个炼气小魔争风吃醋,他自己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周窈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心情愈发愉快,也乐意再给他些“甜头?”,老话说得好,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于是毫不客气地将他的身体当成椅背倚了上去,满意地察觉身后的身躯轻轻一颤。
此时外?头?已经开始人头?攒动热闹起来,周窈示意识趣男魔倒酒,倒完了酒却又让司尧来喂她。
如此有美相伴,一掷千金,醉生?梦死,倒是快活极了,如果不是身在敌营狼窝的话。
因为极品魔石的刺激,这一场品酒大会还真在短时间内就如火如荼开办起来了。
一坛坛一壶壶各有千秋的美酒源源不断地经由妖娆男魔的手送进来,献酒那些魔修就候在外?头?,等屋里决出最终的酒中?魁首。
献酒的魔修来得太多,把整座“寻欢楼”挤得水泄不通,竟是比往日选花魁那时还热闹。
足可见大部分魔修还是心系魔石修为的,极品魔石的吸引力可比花魁大多了。
透过大开的门框和窗框,看着屋里桌上那一堆极品魔石,所?有魔修都激动得眼都红了。
不是没有动过闯进来强抢的念头?,但是屋里那位罩着黑斗篷的大魔身上威压极强,在场没有魔猜得透他的修为。
再说敢大咧咧拿出这么多极品魔石,也不可能没有半点倚仗。
这一点上魔修们?的脑子还是拎得清的。
因为“寻欢楼”有大魔以极品魔石为引,开办品酒大会的事情,这夜几乎整座集市都沸腾了。
周衍暂居的客栈里也有不少魔修跑去看热闹,顺便献个酒碰碰运气。
他有了身孕后身体更?易疲惫,夜里多数时间都是要睡觉的,今夜在梦里被外?头?的声响吵醒,疑惑之下放出神识笼罩住整座客栈一探究竟。
这才从?魔修们?的交谈之中?了解到“寻欢楼”正在进行的盛事。
那些魔修在交谈之中?,还把口口相传的那两个话题中?心人物描述得惟妙惟俏。
身穿红衣的女?子模样生?得好看极了,看起来却好像没有修为,身上连一点魔气也无,正是昨日在集市里由元后大魔护卫着一掷千金那位。
另一位披着黑斗篷的大魔仿佛对这女?子极为宠溺,这是位男魔,却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与那女?子调||情,品酒大会献上来的每一口酒都是这位大魔亲自喂到女?子口中?的。
周衍越听越觉得他们?口中?那生?得极好,却没有修为、没有魔气的红衣女?子是他的阿窈,至于那大魔应该就是魔尊司尧了。
但是又觉得他们?口中?的红衣女?子和大魔这样亲近,听起来很不寻常。
他一时希望那女?子正是他心心念念找寻的阿窈,一时又有些害怕是她,心里为此矛盾起来。
不过无论如何,是与不是他总要亲眼去看一看才行。
这么想着,他掀开盖在身上那条兽皮被,扶着腰起身,将周身伪装好,披着黑斗篷出了门,跟随着众魔前往的方向,很顺利地就见到了远处那挂满红灯笼的“寻欢楼”。
挤在楼外?的魔修实在太多了,周衍身在其中?,也不免与别的魔修磕磕碰碰,他有些不喜,下意识地蹙起眉心,宽大斗篷之下,双手牢牢护在腹前。
因为来得迟了,周衍亲眼看着好些想要献酒的魔修连“寻欢楼”的门也挤不进去。
他本可以用神识探查,不必这么挤着,可里面两个如果真是阿窈和司尧,他放出去的神识必会被同为化神的司尧察觉。
如此,免不了又是一场大战。
魔界是司尧的主场,他眼下怀着身孕,动手不大便利,还要想办法救走?阿窈,不能如此明目张胆地硬碰硬,还是要想个其他法子才行。
许是感受到他的心情,肚子里那个偏偏也在此时来凑热闹,生?龙活虎地闹腾个不休。
周衍眉心蹙得更?紧,强自忍耐,斗篷底下一手在腹底轻抚,想让孩子快尽快安静下来。
他且行且退,慢慢退到魔修群的边缘,背脊抵在路边铺子的廊柱上,微微喘息。
想到“寻欢楼”里的情形,如果阿窈真的在里面,他脑海中?甚至闪过一个念头?,如果眼下没有身孕,那么即便立刻与司尧硬碰硬地对上,他也有把握将阿窈救走?,也不用对着那座正在不停腐蚀封印的九阴炼魂婴煞大阵一筹莫展。
方闪过这个念头?,肚里正闹腾的小祖宗突然狠狠踹了他一下,好巧不巧还踹在胃囊上,惹得他吃痛地干呕两下。
这下是再也不敢埋怨这小祖宗了,他没抱什么希望地低喃:“好了好了,爹爹自是最疼爱你的,你乖一些好不好,等爹爹找回?你娘亲,届时你再如何闹腾,爹爹都受着,可好?”
这安抚当真起了效果,配合着腹底轻轻的揉按,小半柱香之后,这小祖宗终于渐渐安静了。
好容易缓过来,周衍眉心渐松,慢慢地将呼吸喘匀,轻轻拍拍腹顶表示赞赏。
此时挤得水泄不通的魔修们?突然爆发出一阵高呼,周衍仿佛察觉到什么,抬眸望去,却见那灯火通明的“寻欢楼”三楼露台栏杆后头?多了两道身影。
他目力极好,看清红色那道正是他心中?所?想的阿窈无疑!
然而他的阿窈,此刻却神情迷离、眉眼含情地倚在另一道身影身上,那身影的气息他很熟悉,也与之交过手,正是魔尊司尧!
一瞬间,心口仿佛塌了一块,难言的闷痛从?胸口蔓延到四肢百骸,连呼吸都仿佛带着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