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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生小说网 > 青丝道(出书版) > 第四章 阴谋与爱情 (1)

第四章 阴谋与爱情 (1)

    1、电梯失事
    下午,温暖的阳光洒在肩膀上,一丝丝驱退冬天的寒意。许广达踩着昨天留下的星星点点的白雪,大步走向7号楼。今天是正月初七,离开学的日子还早,校园里空荡荡的看不见一个人影。许广达因为家境比较贫困,着急申请助学贷款,所以提前赶到学校,打了好几通电话才勉强和院领导说好,今天去7号楼10层的院办公室细谈。
    一进7号楼,许广达顿时感到一股凉意,凛冽的穿堂风来来回回地吹着,让他忍不住裹紧了身上的羽绒服。因为是假期,大部分卷帘门都已经封死,大厅里的吊灯也没有开,走廊里黑魆魆的,看得人心里一阵阵发毛,偏偏这时他又想起了跳楼的师兄和死在浴缸里的刘飞,心里不由地紧了紧。只不过想了想贷款的事情,他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走到电梯口的时候,电梯刚好到了,随着“叮咚”一声脆响,电梯门缓缓地向两边打开。许广达抬头一看,忍不住“咦”的叫了一声。奇怪的是,尽管大多数的电闸都已经拉下来了,电梯里的灯光却依然照得里面亮堂堂的,和阴暗的7号楼形成鲜明的对比。许广达也没多想,抬脚就走了进去,按下了十楼的按钮。
    电梯表面光亮,许广达看见电梯门上清晰地照出了自己的影子。他凝视着自己的脸,小心翼翼地整理了一下头发,对自己今天的打扮很是满意。就在他要把视线移开的时候,许广达忽然发现自己的半边脸扭曲了,仿佛车祸现场的恐怖照片,看上去惨不忍睹。他大吃一惊,再去看的时候,影像又恢复了常态。也许是太紧张了,出现了错觉。他这样想着,却忍不住哼起一首跑了调的歌来给自己壮胆。
    电梯忽然在4楼停住了,许广达感到一股轻微的失重感。4楼是医学院的实验室,许广达从来没有进去看过。不过听说里面全是动植物的标本,甚至还有婴儿的胚胎和解剖的尸体。他甚至可以隐隐闻到一股轻微的福尔马林的气味。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孩穿着高跟鞋“哒哒”地走进来,转身背对着他,按下了28层的按钮。许广达的心中满是疑惑,这个女孩去28层做什么?那里平时就很少有人去,更何况现在是假期。刚才女孩走进来的时候许广达忽然感觉在哪里见过她,不过只是惊鸿一瞥,他没看仔细,现在女孩背对着他,他又不好意思特地绕到前面去看。管她呢,反正自己到了10楼就下来。
    电梯缓缓地上升,许广达开始酝酿怎么和院领导开口,女孩则掏出一面小镜子,低着头化妆。
    “同学,几点了?”女孩没有回头,似乎是不经意地问。
    “呃,”许广达低头看了下表,“差三分四点。”
    “差三分。”女孩低低地把他的话重复了一遍。
    许广达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慌,他记得薛正虎说过,在电梯里最忌讳问别人时间,如果你说了,那么这个时间便是你的死期。不是真的,他安慰自己说,一定不是真的,薛正虎这家伙一天到晚的装神弄鬼,这绝对是无稽之谈。
    电梯忽然停住了,与此同时,头顶的灯光“啪”的一声熄灭了,周围一片漆黑。谁在这个时候把电闸拉了下来?
    现在的电梯总是稳定性太差,时不时地听说有电梯失事事件,不会这么倒霉,让许广达给摊上了吧?
    “同学,别……别怕……”许广达与其说是安慰这个女孩,倒不如说在安慰自己,这个时候他的两条腿都忍不住哆嗦起来,他掏出那款老掉牙的手机,轻轻地按亮了背光。
    “呵呵,我有什么好怕的?”女孩轻声说道,同时一只冰凉的手掌猝不及防地抓住了许广达的手腕。
    许广达浑身一个激灵,缓缓地把手机举到女孩的脸前,等他看清女孩的模样时,吓得尖叫一声,腿一软就坐在了地上。一张仿佛被车轮碾过的血肉模糊的脸上,密密麻麻地扎满了细碎的玻璃屑,左边的颧骨好像断掉了,松垮垮地连着皮……
    正在这时,头顶的灯光忽然亮了起来,好像电力恢复了。许广达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拼命闪到门边按着开门的按钮。门很快就打开了,许广达看着门外的景象,忍不住愣了一下。
    刚才断电的时候电梯并没有停在正确的位置,而是卡在了第7层和第8层中间,地面刚好在他腰部的位置。许广达来不及多想,两手攀着地面想要爬出去,身后的女鬼却忽然阴森地哈哈大笑起来,笑得人毛骨悚然。
    就在许广达已经有一半身子爬出电梯的时候,电梯“轰”的一声,仿佛一发炮弹一样垂直坠落了下去,只把上半截身体留在了第8层的大理石地板上……
    电光石火的刹那,许广达记起了这个曾经漂亮的女孩的名字——林枫红。可是他和她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害他呢?他挣扎着看了一下表,刚好四点整。
    “哈哈,你们都记着,如果警方不把我男朋友的事追查到底,就算铁面不动手,我也会替他杀人——所有的人。”大厅里四处回荡着她的笑声,那么诡异,又那么凄凉……
    柳君临是下午五点多下的火车,车站外面人头攒动,寒气逼人。他把衣领竖起来,拖着沉重的旅行箱一步步朝外走。刚走出站台没多远,忽然看见前面有一个人在向他招手:“喂!”
    “苏鹊?你怎么来了?”柳君临诧异道,他回家之后和苏鹊联系得并不多,这次回学校也只告诉了晓依一个人而已。
    苏鹊笑而不答,身后闪出何晓依和薛正虎。原来他们听到柳君临动身的消息,两天前就陆陆续续来了,现在就差他自己了。
    就在四个人说说笑笑的时候柳君临习惯性地掏出手机看了一下,他发现上面有一条未读短信,是许广达发过来的,可能是刚才在车上颠簸得太厉害了,以至于没有感觉到震动。他按下阅读键,内容只有短短的两个字:“救我!”发送时间是四点整,大概一个小时之前。
    “不好!出事了!”柳君临来不及过多地解释,拉着三个人就上了公交车。
    等他们赶到学校的时候,警车和救护车已经鸣着笛在校园里飞快地穿梭了。楼道管理员发现电梯失事找人维修时发现了里面的半截身体,他迅速报了警,经过搜查,警方很快在8楼找到了剩下的那一半身体。整个事故看上去像是一场意外,只是死者惊恐的眼睛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而他腕上的手表则永远地停在了四点整。
    生命如此脆弱,仿佛随时都会终结。
    柳君临站在许广达的遗像前,脸色惨白,胸中仿佛郁结了一口沉闷之气,越积越多,仿佛要爆炸一样把心口紧紧地塞满,自从上次从古墓回来,他还从来没有过如此奇异的感觉,似乎源源不断的气流要飕飕地窜出来,而身体却仿佛一个牢笼,禁锢了这力量的膨胀。
    世界也是一个大牢笼,他忽然有一种被困住的错觉,忍不住想要挣扎着咆哮起来。过年时的叫魂似乎并没有起太大的作用,昏厥仍然时不时地袭击他。只是每昏倒一次,他便感觉自己的意识被抽走一分,而那种爆炸的感觉却增长十倍。他担心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他会像一颗原子弹一样炸成一片蘑菇云。
    “君临,你没事吧?”何晓依看他脸色不好,投来一缕关切的目光。
    “我……没事……”柳君临说着身子摇晃了几下,仿佛要摔倒,何晓依抢过几步想要扶他。
    “不……不要过来!”柳君临吼道。何晓依的手刚一触到他的指尖,立刻尖叫一声,像触电一样缩了回来。
    “晓依,你没事吧?”薛正虎和苏鹊慌忙跑过来看,发现在何晓依的手掌上满是猩红的血迹,似乎就在短短的一瞬间,她的手掌已经被划出一道极细极深的伤口。
    “热,好热……”柳君临站在原地摇摇晃晃,他的意识已经渐渐模糊了,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逐渐侵蚀他的身体。这时候外面还是冰天雪地,可柳君临的脑袋上却直冒热气,脸上有红光一闪一闪,仿佛着了魔一样,他一边嚷着一边随手撕扯着身上的衣服,光着结实的上身拼命地挥舞着双手,在他的指尖不停地有剑气飕飕地射出来,三个人想要帮他却谁也不敢靠近。
    “弘嘛弥嘛弥呗呗弘……”一个苍老但却坚定的声音缓慢地送入柳君临的耳朵,那咒语时而高亢,时而低沉,柳君临的心也跟着这奇异的咒语一升一降,如沐春风,燥热的感觉慢慢消失了,他一点一点地恢复了意识。
    “师父。”薛正虎兴奋地拉住了敲着木鱼慢慢走进来的玄机道人。
    “啊!”何晓依看到玄机道人的样子忍不住惊叫了一声。玄机道人在坟场出手救她的时候她已经晕过去了,而她在柳君临寝室睡觉的时候玄机道人正和苏鹊在外面聊天,再后来玄机道人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所以尽管从柳君临他们口中听说过这个终南山第一的高手,却从来没有打过照面。今日一见,忽然想起在医院外面花坛里钻出的无眼老鬼,忍不住大吃一惊,差点吓晕过去。
    “没见识的小丫头!”玄机道人看到她惊讶的样子,不屑道,“那天若不是我帮你驱散路上的冤魂,你能走得到医院才怪!”
    “道长,我……”柳君临话没说完,猛地吐出一大口血,仰面晕了过去。玄机道人眼疾手快,左手一把按住他的脉门,及时扶住了他。
    他们没有去医院,而是先回了寝室。管理员本来看到这个老乞丐模样的道士,说什么也不让进,不过事关紧急,而且他这几天也隐隐约约听说了上次砸他的那个人偶就是和尚道士一类的人捣的鬼,怕得罪了他们以后,他们再做个小布偶扎他,因而不得不虎着脸临时通融。他们把柳君临放在床上躺好,又把门窗都关死,玄机道人才开始静心给他把脉。
    “师父,你这几天跑到哪里去了?”薛正虎小心翼翼地问。
    “为师也是夜观天象,发现六界之中将要有一场浩劫。只不过具体的原因我还不大清楚,恰逢你们学校最近老是出一些诡异事件,所以趁着这段时间开了一下天眼,把你们学校周围的不净之所一一查验了一遍。”
    “那干吗要躲起来开啊?”苏鹊一脸坏笑,“被我说中了吧,是不是偷看……”
    “咳咳,我说你们这些小丫头懂不懂什么叫做矜持,啊?我好歹也是终南山掌门……呃……的候选人,有点礼貌好不好?”玄机道人话锋一转,“我还不是怕吓到你们这些毛孩子,免得说我是什么无眼老鬼。”
    “哎,那你那天晚上还吓我?”何晓依嘟着嘴道。
    “嘿嘿,那天晚上是真的没火了……”玄机道人摸了摸花白的脑袋。
    “喂喂,跑题了啊。”薛正虎一脸正色道,“师父开了这么久的天眼,一定有所发现吧?”
    “发现嘛,当然是——”玄机道人朝四周看了一眼,发现几个人都在屏气凝神地看着他,“呃——暂时还没有!”
    全体晕倒。
    “大家不要这么激动嘛,天眼也不是万能的,如果开个天眼就什么都知道的话,这些事件也不至于拖这么久了。”玄机道人捋着下巴上的胡须说道。
    “喂,那你把脉有结果没?”苏鹊朝他吐了吐舌头问道。
    玄机道人没有立刻回答她,闭着眼睛似乎在沉吟,寝室里一下子静下来。
    “剑魂!”他忽然睁开眼睛叫道,把其他人都吓了一跳,难怪他能看到他的天眼,“这……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对的吗?”何晓依一脸关切地问道。
    玄机道人摇摇头:“这样刚烈的剑气,一定是大光明剑。可是据我所知,此剑一直留在昆仑山剑宗,由六界之中剑术第一的萧重天保管,这样重要的神兵利器,怎么会打入一个孩子的体内?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不管他们想要怎样,现在当务之急是要知道,君临会不会有事?”薛正虎一脸深沉地说道。
    “哦?你们这么关心他?”玄机道人的眼睛里闪出一丝诡异的光。
    “当然,”苏鹊坚定地说,“他是我们的朋友,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有事。”
    “朋友?”玄机道人细细玩味着这句话,眼睛忽然深得看不见底。
    2、大光明剑
    “喂,你倒是快说,君临会不会有事?”苏鹊是个急脾气,扯着玄机道人的袖子不依不饶。
    “有事?哈哈,怎么可能会有事呢?”玄机道人大笑着松开了柳君临的手,“得到大光明剑,可是六界之中每个人都求之不得的事情啊。”
    “那把破剑有没有这么强啊?”苏鹊怀疑道。
    “破剑?哼,大光明剑到现在为止都是六界之中排名第一的神器。当年为了镇压四方妖邪,天界诸神合力铸成此剑,那时候六界之中全部被光明笼罩,魔界、修罗界和冥界都被剑身里的神力封印,数千万年以来神魔对峙的局面第一次被打破,那几万年可以称之为‘光明时代’。”
    “后来呢?”
    “俗话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就在九万年前,魔界忽然出了一个魔力通天的大魔头萧重楼,竟然冲破光明的封印杀了出来,天界诸神联手都擒他不住,几乎每个人都负了伤,大光明剑也被他抢走了。哎呀呀,说来惭愧,当年因为法术绝伦,追捕魔王的行动,老朽也算是骨干之一,承蒙朋友们器重,都奉我的号令行事。”玄机道人说得兴起,忍不住就把当年那些事儿抖了出来。
    “切,以多欺少还打不过人家,好意思说?”苏鹊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
    “你懂什么?”玄机道人梗着脖子道,“当初如果不是萧重楼神秘失踪,老朽一定要他好看!后来大光明剑就落在了魔王的哥哥萧重天手中,被带到了修罗界……”
    “魔王的哥哥不是魔界的吗?”何晓依小心翼翼地问道,她不懂法术,这些事情在她听来仿佛天方夜谭一样。
    “处在哪一界并非看血统,而是看修为。萧重天除了剑术,各方面的修为都不及弟弟,所以只能屈居修罗界。可是即使以他那样的灵力,也依然不能将大光明剑运用自如,因为里面的光明神力实在是太过强大了,因而几万年来这把剑只是被当作神器供着。可即使是这样,六界之中也依然有很多不服输的人觊觎这把剑。”
    “这样说来君临岂不是很危险?”薛正虎说道,“肯定有许多人想要杀了他取走剑魂。”
    玄机道人点点头:“我猜这也是所有事情的起因。只不过要想杀这个孩子,恐怕也没那么容易,毕竟他现在才是大光明剑真正的主人。只是他现在还没有学会御剑之术,所以难以操控。”
    “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君临不会法术,怎么抵挡那些想要夺取剑魂的狂徒?”苏鹊满脸的急切。
    这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柳君临却依然昏迷。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玄机道人摇了摇头叹道,“你们先去休息吧,这个孩子今晚就交给我守着。”
    玄机道人静静地坐在床边,双目紧闭,气息均匀。然而他并没有睡着,此刻他已经打开天眼,那双眼睛鬼魅一般在宿舍楼的周围四处游荡,冷冷地注视着所有企图接近的妖物。整个世界在天眼下展现出完全不同的一番景象,六界之中的任何生物都无从遁形,只是谁也无法进入到离宿舍楼一米的范围之内,因为玄机道人已经在此布下了强大的结界。
    一具无头男尸围着结界摇摇晃晃地走了一圈,然后用一根铁棒拼命地敲打着结界,他的胸腔里发出嗡嗡的声音:“玄机,你这个老东西,不让我们进去,你要把剑魂独吞吗?”
    玄机道人知道那不是男尸自己发出的声音,铁面不敢亲自前来,便通过千里传音的方式和自己说话。他不去理睬那具男尸,任由他在那里叫骂。
    “玄机,你这个终南山的叛徒,还有脸再回六界吗?”男尸一边用铁棒在结界上敲出阵阵火花一边继续挑衅,“你比不过魔王,比不过冥王,你谁都比不过,谁也不会爱你。”
    那双游荡的天眼猛地瞪圆了,发出绿幽幽的寒光:“再敢胡说八道,我让你形神俱灭!”
    “哈哈,玄机,你要是有种就来啊,我不怕你,哈哈,我不怕你……你当年带的神兵不去攻打魔界,却趁机血洗了冥界,玄机,你这个叛徒,六界之中人人得而诛之。”
    玄机道人的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只需要一个眼神,他便可以让这具无头男尸闭嘴。可是出家人慈悲为怀,他终究还是下不了这个狠心。如果不是横死或是有大冤屈,任何一个鬼魂都要坠入地府投胎转世,如果他现在把这具男尸的魂魄打散,那么他将永生永世没有再度为人的机会,这让他于心何忍!更何况罪魁祸首是背后的铁面人,只有杀死他,这一切才会结束。
    就在这时,楼后忽然传来“轰”的一声巨响,震得他头晕目眩,身体险些支持不住。他心里暗叫一声“不好”,原来这具无头男尸在这里大加辱骂并非只是想激怒自己,就在他分神对付男尸的时候,结界背后已经遭到了袭击,对于一个高手而言,只要寻得机会,杀死柳君临连一秒钟都不用。
    玄机道人慌忙把天眼收回,此时在柳君临的寝室,一件黑色的斗篷和一个火红色的影子缠斗在了一起。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把全楼的学生和管理员都进行了催眠。
    铁面人依然用他那把顺手的长刀,而对面的火红色影子,竟然是林枫红!谁也没有想到这个明艳不可方物的校花,竟然也是法术界的高手,而在她的腰带下面缠着的,却是一根游蛇一样的金丝软剑。两人都以迅疾轻巧取胜,虽然用的兵器不同,看上去却有几分相像。
    “你这个贱女人,几次三番地帮这个小子与我为敌,他到底是你什么人?”铁面人的武艺略占上风,却也没有办法立时取胜。
    “他和我毫无关系,只是你要的东西,我让你一辈子也得不到。”林枫红的语调里带着微微的寒意。
    “就因为在那个地方,我差一点杀死你?”铁面人退后一步,轻轻地叹了口气,“枫红,我知道你曾经喜欢过我,可是我们阿修罗的命运,便是修罗场中只能有一个走出来。”
    原来修罗界虽然和其它五界并列,人数却极其稀少。其根本的原因在于,阿修罗成年之前都要进入修罗场生死相搏,通常情况下只有最强最狠的那一个才能活着出来,并从此归于修罗王萧重天手下。
    铁面原是萧重天手下一名得力干将,只不过野心太大,妄图抢夺剑魂,自立为王,这才演出了今天这一幕。当年他在修罗场中杀林枫红,也是生死所迫,逼不得已。只是这么多年的打打杀杀,他已经变得越来越不敢确定自己的感情了。
    爱,或者恨,又有什么重要呢?自始至终,只有一个人可以活下去。
    “你说得对,谁让我们生在修罗界呢,所有进入修罗场的杀手,最终只能留一个。可是你没想到,萧重天也没想到,我居然没有被你杀死,哈哈,我没有被我曾经喜欢过的人杀死,我逃到了人间,利用阿修罗的法力压制孟婆汤,带着前生的记忆轮回转世,苟且偷生。过了这么多年,我对修罗场中生生死死的事情也看得淡了,我喜欢现在的生活,希望能够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然后坠入冥界。可为什么你们还要杀死我的男朋友,你们连平平淡淡的生活都不肯给我吗?”
    “你竟然喜欢一个凡人!”铁色的面具都掩饰不住声音里的惊讶,“冷艳无情的女修罗,竟然会喜欢一个凡人!”
    “哦,对不起,我不该和你谈感情。”林枫红的声音里带着些许嘲弄,“如果你有感情的话,当年也不会为了苟活对我痛下杀手。”
    “枫红……其实我……还是很爱你的……”
    “闭嘴!你只是想得到剑魂,称霸六界而已,除了这个,你什么都不在乎。”林枫红将软剑一振,傲然道,“今天你就把这里当成修罗场,我们两个只有一个人能活着离开!”
    “善哉善哉!”玄机道人双手合十道,“铁面,你手下人命太多,今天无论如何,老朽都不能再放你走。”
    “哈哈……”铁面人纵声长笑,却掩饰不住内心的脆弱,“号称终南山法术第一的玄机道人,要以多欺少,插手我修罗界的事吗?”
    “废话少说!”林枫红趁其不备,将剑尖一振,长长的金丝软剑仿佛长了眼睛一样呼啸着划开空气,直直劈向铁面的面门,铁面躲闪不及,只得提气后退一步,锋利的剑尖堪堪将铁面划成两半,“当啷”一声掉到地板上。
    玄机道人自以为见多识广,看到他面孔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吃了一惊,那张脸不仅嘴歪眼斜,丑陋不堪,还大大小小带着无数的刀疤,暗红的血液顺着伤口缓缓流了下来。在修罗界中,女人和男人是两个极端,往往女人貌若天仙,漂亮得近乎完美,林枫红能够成为校花也充分说明了这一点。男人却长相狰狞恐怖,平时一般都戴着面具,玄机道人也是第一次看到面具下的阿修罗。
    铁面人恼羞成怒,“砰”的一掌击在林枫红的胸口,这一掌在狂怒之下挥出,威力比平时更增十倍,林枫红顿时像一只断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她吐出一大口血,再也没有还手之力,铁面抢前一步就要结果她的性命。手腕却被一只修长的手紧紧钳住,半分也动弹不得。他一转头,惊讶地发现本应昏睡的柳君临状如天神一般俯视着他,带着君临天下的霸气。
    玄机道人也吃惊不小,那种眼神,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孩子身上。几乎在一瞬间,柳君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你想要剑魂是吗?”柳君临的声音显得遥远而飘忽,“呵呵,那你来拿吧。”
    他的手腕忽地一紧,铁面人的手臂立刻干瘪了下去,仿佛受到什么力量的吸噬,血肉在一瞬间被抽空了,皮肤皱缩起来贴着骨头,一寸寸向上蔓延。铁面人惨叫着挣扎,原本狰狞的面目此刻显得更加恐怖,他无力反抗,渐渐地,所有的血肉都被抽干了,他变成了一具被人皮裹着的骷髅,只是身体还保持着挣扎扭曲的姿态,看得人头皮发麻。
    柳君临用眼角瞥了林枫红一眼,冲玄机道人点了点头,然后轻轻地闭上眼睛躺了下来。屋子里静静的,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只有那具扭曲的人皮骷髅还昭示着刚才的惨状。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过了许久,玄机道人忽然问道。
    “我?”林枫红想了想,“我想我还是去投胎转世吧,仇人死了,我也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理由了,这不是我的世界。”
    玄机道人点点头:“这样最好。不过我有一些事情还不大明白……”
    “什么事情?”
    “你为什么要做那个傀儡乞丐?又为什么杀死许广达?”
    林枫红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容:“果然什么都瞒不过玄机道人的天眼。其实我做那个乞丐的目的并非专门为了柳君临,也不是为了别的什么人。只是我的男朋友不明不白地死了,学校和警局又联手封锁消息,我虽然身为修罗,可毕竟力量有限。说到底,我只是希望通过这些东西引起别人的注意,希望有人帮我而已。我要让他们知道,如果不继续追查下去,下一个也许就会轮到他。”
    “可许广达那个孩子是无辜的。”玄机道人怒道。
    “也许吧。不过无辜死掉的人又岂止他一个呢?我男朋友也是无辜的,有人管他吗?”林枫红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在这个世界上,永远都不会有真正的公平,这个道理,难道你还不明白?我杀人,也只是希望能引起人们的重视,让真相大白于天下,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林枫红站起来,一步一步地朝外走:“我刚才救了柳君临一命,而他也救了我一命,两不相欠。”
    玄机道人紧紧地盯着她窈窕的背影,忽然说道:“我听说在那个孩子跳楼之前,你已经和他分手了。”
    林枫红的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回头:“是,我用法术预知了他的死亡,我以为铁面是冲着我来的,我以为只要我和他一刀两断,他就可以不死的,可惜的是,我到现在也猜不透他们的阴谋。”
    “你们修罗的感情,真是又冷酷又决绝,让人难以捉摸。”玄机道人凝视着天花板,似乎在回忆什么。
    “你又何尝不是呢?”林枫红忽然幽幽地说了一句。
    玄机道人浑身一震,再去看她的时候,人已经走远了。他细细玩味着这句话,仿佛又变成了当年那个仗剑携酒意气风发的少年。
    3、老宿舍楼
    凌晨五点,何晓依忽然感觉肚子里一阵胀痛,翻来覆去地再也睡不着。冬天夜长,屋子里还是漆黑一片,她想上厕所,却又不敢去,犹犹豫豫地思忖了好久,才向着床头那边轻声喊道:“喂,苏鹊,苏鹊……”
    因为女生都还没回来,何晓依又不敢一个人睡,所以尽管不大喜欢苏鹊,还是好说歹说让她搬过来住了。这时候苏鹊好像还在睡梦之中,叫了半天也没动静,她心里有些沮丧,又不好意思过去推她。这时候肚子已经痛得受不了了,她深吸一口气,只穿着内衣就急匆匆地趿拉着拖鞋跑进厕所去了。
    她开了厕所的灯,却感觉仿佛随时都会有一只手从下水道里伸出来似的。好不容易心惊胆战地上完厕所,肚子舒服多了,只是房间里没有空调,冻得她直打哆嗦。她飞快地拧开水龙头洗手,水冰凉刺骨,浑身猛地打了个激灵。翻开手掌看的时候,忽然发现两只手上全是血,此刻正在水流的冲刷下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
    “啊——”她忽然发出一声尖利的叫声,不顾一切地冲到苏鹊的床头推她,手却不经意地碰到一件硬梆梆的东西。何晓依下意识地抓在手中,借着厕所泄出的灯光举到眼前一看,竟然是一把沾满血迹的匕首。她吓得手一松,匕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苏鹊,苏鹊……”她拼命地推着她,半天都没有动静。何晓依的心里“唰”的一下凉了,她屏住呼吸,猛地掀开了苏鹊的被子。
    苏鹊仰面躺在床上,浑身都是血。她漂亮的脸蛋、修长的脖子、丰满的胸脯和平坦的小腹上,每一处都扎了大大小小几十道伤口,血液仿佛喷泉一样射出来,在被子和床单上一层层晕染,仿佛一片盛开的花朵。
    一片模糊的意识中,她看到自己狞笑着把匕首一刀刀刺向苏鹊的胸口,一刀,又一刀……
    是她杀了苏鹊吗?
    何晓依用沾满鲜血的双手捂住脸,拼命地尖叫起来……
    “晓依,晓依你怎么了?”耳边忽然有人和自己说话。
    何晓依睁开眼睛,看到苏鹊拧开了日光灯,趴在自己床头不停地摇晃着自己的肩膀。
    “我……”她转头看了看四周,过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平静下来,“我做噩梦了。”
    苏鹊笑了笑:“你太紧张了,君临不会有事的。”
    “嗯,我没事了,谢谢你。”何晓依看着苏鹊把灯关上又爬回去睡了,嘴巴张了张,还是忍住没把刚才的梦告诉她。她这时才发觉肚子里真的很痛,可是无论如何也不敢爬起来上厕所了。
    听着对面响起的均匀的呼吸声,何晓依心中忽然有一个可怕的念头一闪而没。如果有机会,她会不会真的杀了苏鹊?
    “什么?你把杀人凶手放走了?”柳君临刚一张开眼就听见苏鹊对着玄机道人大吵大闹。在寝室的中间,站着一具四肢扭曲的骷髅,黑色的斗篷裹住了它的身体,骷髅的旁边是碎成两半的铁面具,此外还有星星点点的几处血迹。他并不知道昨晚曾经在这里发生了一场惨烈的战斗,更不可能知道是自己出手终结了铁面的性命。
    “她的仇报了,已经去冥界投胎转世了。”玄机道人难得的有耐心和她解释。
    “喂,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老大的人了怎么这么不懂事呢?”苏鹊不依不饶地说。
    奇怪的是这一次玄机道人并没有跟她吵,他叹了口气道:“阿修罗天性争勇斗狠,自古以来在修罗场中都是生死相搏,没有什么感情可言。林枫红这一次在人间难得动了真情,她所做的一切也都情有可原,至于她的去向嘛,我想我们还是应该对她多一点信任,毕竟在那种冷酷的地方出来的人,比谁都更需要关爱。”
    “看来世人的传闻没错,玄机道人果然是性情中人,风流洒脱哦。”苏鹊转怒为笑。
    这时寝室的门开了,何晓依抱着一大叠资料走进来:“呶,我把能查到的资料都偷偷复印了出来,要是被学校发现我这个勤工助学的岗位也不用做了。”
    “怕是咱几个连学都没的上了呢。”苏鹊笑着拿起一叠资料细细的看起来。
    薛正虎把资料分发给在场的每一个人的时候,忽然不小心踢倒了那具骷髅。只听“哗啦”一声,206块骨骼散了架,坍塌在地上,好在有人皮裹着,没有溅得到处都是,否则这个寝室恐怕没有人敢睡了。
    “哎呀呀,不好意思了。”苏鹊一边跳着闪开一边笑道,“看来这东西得由你来扔出去了。”
    “切,活着作孽,死了都不让人安生。”薛正虎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掀开了它的斗篷,“啊——”
    “干什么一惊一咋的?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要处乱不惊,怎么一点也没有为师的风范?”玄机道人皱了皱眉头,探过脑袋一看,“哇——”
    “师父,你——”
    “我是感叹这个孩子的身世,惨啊惨……”玄机道人摇摇头叹道。在那具被人皮裹着的骷髅背后,躺着一个蜷缩的女婴,她的身体皱巴巴的,皮肤里渗出粉嫩的颜色,原来一直躲在铁面人斗篷里说话的,竟然是这个小女孩。现在她以这样一种方式出现,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这是……”玄机道人仔细看了看这个孩子,又看了看那两个吓得面如土色的女生,喃喃自语道,“不对啊,身体在这里,魂魄却不在附近,难道又被她跑掉了?”
    “喂,”柳君临好不容易弄清了眼前的状况,不禁疑惑道,“那家伙不是已经死了吗?我们还要查什么?”
    “不知道,可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玄机道人接口道,“铁面虽然已经死了,可是那些头发是怎么回事?这个女婴是谁?古墓血衣是怎么回事?你身体里的剑魂又怎么办?说到底铁面也只是一个想得到剑魂的小角色,而大部分的命案和林枫红关系并不大,这个阴谋背后的庞大势力,还远远没有露出真面目哪。”
    “可是我们只有五个人……”
    “当然了,人是少了点,可有我玄机道人在,那可就大不一样了……”他的话还没说完,忽然停住了,“咦?这是什么?”
    夹在那份档案里的是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的男子站在一栋古建筑前面,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微笑,在他背后的空气里隐隐漂浮着一些影子,奇怪的是这些影子都只有上半身,腰部以下显得十分模糊。
    “这是……老宿舍楼?”苏鹊猛然记起上次和薛正虎爬到西凉山上遥望古墓的情形,听师兄师姐们说,在老宿舍楼前拍照,会在洗出的照片里发现一些平常看不到的人影。
    “没错,就是那里。”薛正虎肯定地说,“可是为什么会有这样一张照片呢?而且照片里的人我们似乎并不认识。”
    “你傻啊?”苏鹊把照片抢过来道,“一看就知道是四五十年代的照片,那时候还没你呢。”
    “看来这也是最后的线索了。”玄机道人仿佛下定决心似的,“你们赶紧收拾一下,我们立刻过去。”
    “啊?现在?”薛正虎摸了摸肚皮道,“我还没吃中午饭呢。”
    “中国人口这么多,你就行行好,为人民节省一点粮食吧。”
    西凉山并不算太陡,只不过那条曲折的小路实在是不太好走,因而过了好一会儿他们才气喘吁吁地爬上来,这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半了。按照柳君临家里的习俗,这大约是大年三十上坟的时间。
    “哎呀,饭都没的吃,还得爬这么高,到时候遇到个冤魂幽灵什么的,肯定体力不支,死了都是个饿死鬼,说起来真是好生凄凉啊……”薛正虎一路上唧唧歪歪地说个不停,直到站在古旧的老宿舍楼前,午后的阳光被高大的树木挡住的时候,他才猛地打了个激灵,闭上了嘴。
    老宿舍楼是一幢废弃的宿舍楼,很多年没有人住了,大部分的门窗都已经被人拆掉,看上去仿佛骷髅的眼睛,静静的,等人陷入其中。阴风刺骨,五个人在楼前稍微停顿了一下,玄机道人带头走向了那扇已经坍塌了半边的木门。
    “吱呀”一声,木门被轻轻地推开,一阵灰尘从头顶上簌簌地掉落下来,里面传来一阵潮腐的气息。刚走进没几步,头顶忽然传来一阵“吱吱”的声音,仿佛绳子在摩擦房梁。玄机道人一抬头,前额撞到了一双崭新的女式皮鞋上,他冷静地往旁边闪开一步,背后的何晓依忽然“哇”的一声哭出来。
    柳君临下意识地抓住了何晓依的手。几秒钟之后,他的眼睛渐渐适应了周围的灰暗。在门口上方一根裸露出来的房梁上,长长的头发晃晃荡荡地吊着一个女孩,她的眼睛被勒得突出来,长长的舌头一直耷拉到胸前,一身火红色的衣服分外惹眼。
    “林……林枫红?”尽管已经被勒得面目全非,柳君临还是一眼认出了这个曾经的校花。
    玄机道人忽然发现林枫红的衣服上露出一片片不规则的白色,凑近了一看才发现,原来她今天穿的是一件白色的连衣裙,衣服上所有的颜色都是被眼睛和鼻子里流出的鲜血染红的。
    “善哉善哉!”玄机道人的神情不禁有些黯然,本来想放她去投胎转世,可如今林枫红突遭横死,恐怕魂魄一定会化为恶鬼,校园里又要不得安宁了。
    在阿修罗的世界里,要么生,要么死,力量是唯一的崇尚,从来就没有感情可言。这一点林枫红不会不懂,可她还是为了查出谋害男朋友的真凶,无怨无悔地死去了。玄机道人略一沉吟,挥手斩断了绳子,林枫红的身体仿佛一片落叶,飘飘摇摇地坠落下来。
    玄机道人上前一步,稳稳地抱住了她。他忽然回忆起九万年前那段震惊六界的绝世恋情,魔王尚且如此,又有谁敢说这一生能勘破一个情字?他把手轻轻地覆在林枫红的眼睛上,想合上她那凸出的瞳孔。掌心里却忽然传出一阵针刺般的感觉,他下意识地把手一缩,心中暗叫一声:“不好!”
    血色的眸子猛然一转,两道绿气仿佛羽箭一样刺入了玄机道人的天眼。
    “啊——”玄机道人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奋力把林枫红的尸体扔了出去。眼睛里的疼痛锥心刺骨,即使以他的定力也无法忍耐,他拼命地捂住眼睛,滚倒在地上痛苦地挣扎。
    “师父,师父……”薛正虎完全不明白眼前的一切,他跪倒在地上,显得束手无策,这一切太过突然,柳君临同样不知所措,而何晓依和苏鹊这两个女生更是被吓呆了,只顾蹲在地上“呜呜”地哭,什么也帮不上忙。
    “快……快……”玄机道人几乎是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是尸毒。”
    薛正虎震呆了,竟然有人在林枫红的眼睛里下了尸毒?尸毒是恶鬼用坟场的瘴气和最深的怨念提炼而成,能让人的肉体连同灵魂在几分钟内一齐腐烂掉。玄机道人如此高深的法力,也只能暂时延缓尸毒的发作,却始终无法阻挡,更何况尸毒直接沁入了他的天眼,连法力都很难施展。
    “正虎……”玄机道人的声音渐渐微弱,身体开始痉挛,“快……快把为师……的眼睛……挖出来……”
    “啊?这……”薛正虎吓了一跳,这种事情让他怎么下得去手?
    “快……来不及了……你想让……为师死吗?”玄机道人的呼吸急促起来,眼睛里缓缓漫过绿气的颜色,绿荧荧的仿佛幽幽的鬼火。
    “可是……可是我……没带刀啊。”薛正虎的声音颤抖起来,连话都说不清了。
    玄机道人的脸孔由于痛苦而变得更加扭曲,手脚摊开成一个“大”字,身上的长袍已经被抓烂了。不能再等了,尸毒是无药可解的,如果再拖延下去,挖去的就不只是眼睛了。
    “师父,得罪了。”薛正虎深吸一口气,曲起食指和中指就对着他的天眼剜了下去……
    4、死神来了
    一阵凄厉的哀嚎瞬间响彻了整栋楼,柳君临转身替两个女生捂住了眼睛。
    尖叫声渐渐平息之后,柳君临转过身来,看到薛正虎已经用沾满了鲜血的双手把一根布条缠在了玄机道人的眼眶上,鲜血还在不断地透过布条晕染开来。地上的一滩血渍中,两个球状的物体突突地跳动着。这一双蕴涵了无穷法力的天眼,此刻已经被尸毒彻底废掉了。
    “师父,我们去医院吧。”
    “不行。”玄机道人忍住剧痛,“对方一定是怕我们发现这里的秘密,所以才费尽心机除掉我的天眼,如果我们现在走了,岂不是给了它从容逃脱的机会?”
    “可是你……”
    “我还挺得住,继续往前走,发现了什么就告诉我。虽然天眼没了之后我已经没有多少法术,可脑子还没有坏。”玄机道人费力地撑起身体。
    几个人面面相觑,还是扶着玄机道人继续往前走。何晓依紧紧抱着柳君临的肩膀,指甲都快把他的手臂抓破了。在里面呆了这么久,眼睛已经逐渐适应了里面的光线。废弃了这么多年,这栋曾经的宿舍楼里的格局已经大大不同往日。他们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扇又一扇寝室的门,除了一张张散了架的木板床和五六十年代糊墙的报纸,什么也没发现。
    就在他们要去上二楼的时候柳君临忽然感觉何晓依捅了他一下:“喂,那里还有一扇门。”
    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在一堆杂物后面的角落里,真的隐藏着一扇偏僻的石门,看上去比其它寝室的门狭窄一些,上面光滑平整,看不出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只是宿舍楼里,怎么可能会有石门呢?
    门上没有一个字,没有把手也没有门缝,不知道怎样才能打开。
    “看我的。”薛正虎把袖子一挽,暴喝一声,“我佛慈悲,斩鬼杀魔!”
    “喂,住手!”玄机道人忙去喝止他,却还是迟了一步,凌厉霸道的斩鬼刀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呼啸着劈在石门上,只听见“轰”的一声,石门纹丝不动,整栋楼却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头顶上落下几块天花板,险些砸到他们。
    “年轻人就是冲动!”玄机道人摇了摇头,蹲在地上画了几个符咒,“做事之前动动脑子啊,你用血把这几个符号画上去试试看。”
    “师父,”薛正虎伸出双手看了看,“貌似您的血已经干了啊。”
    “笨蛋,伸出手来。”玄机道人命令道。
    “干吗啊?”薛正虎莫名其妙,却还是不情不愿地把手伸了过来,“啊哟,师父你也忒缺德了。”
    玄机道人扳过他的食指咬了一口,按在石门上涂涂画画起来,血渍在石门上略一停顿,然后迅速渗入了里面,玄机道人屏住一口气,拉着薛正虎的食指连画了9个“9”,把他疼得呲牙咧嘴。
    石门轰然洞开,露出一道狭窄的楼梯,一直伸到下面的黑暗里。
    “君临,我们……不要去了……”何晓依拉住了他的胳膊。
    “别怕,有我呢。”柳君临拍拍她的手背。楼梯太窄,五个人排成一条直线慢慢地朝下走,薛正虎走在最前面,苏鹊垫后,他们尽量放轻脚步,却还是清晰地听见啪嗒啪嗒的声响和急促的呼吸,就在他们走到第一个拐角的时候,身后的石门“砰”的一声合上了。
    “喂,师父,”薛正虎小声道,“出去的时候是不是还用这道符咒开门?”
    “那可不一定,得看设下石门的人是怎么想的了。”玄机道人没有了眼睛,在这里和在外面感觉没什么不同,“说不定根本就出不去。”
    “啊?不至于吧。”苏鹊嚷道,“你怎么不早说?”
    话音未落,脚下一空,已经踩在了地面上,苏鹊一个趔趄险些摔倒。他们转过一个拐角,眼前忽然现出一片朦胧的红光,仔细一看发现来到了一个宽敞的大厅,在大厅的正中间供着一个牌位,两边的蜡烛摇摆不定。
    “彩衣仙子,咦?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啊?”苏鹊疑惑道。
    “什么?你说什么?”玄机道人忽然脸色大变,“你怎么知道的?”
    “什么什么啊?牌位上写着的啊,彩衣仙子……呃……之喜位,”苏鹊瞪着眼睛想了一会儿,“真奇怪,只听说给死人立牌位的,没听过结婚也要立牌位。”
    “另一边呢?喜位总不能只有一个名字吧?”玄机道人的声音忽然变得急切起来,“彩衣……仙子和谁?”
    “没谁啊?那一边是空着的。”苏鹊看着玄机道人疑惑道,“咦?你这么激动干吗?这个叫彩衣的仙子和你很熟吗?哦——不会是你当年追过的吧?”
    “别胡说!”玄机道人脸色铁青,仿佛被说中了心事似的。
    “喂,这里有字。”薛正虎趴在旁边的墙上仔细地看。
    柳君临也好奇地凑过去,发现上面写着:
    “幽幽冤魂,罗汉难镇。
    以毒攻毒,鬼杀来困。
    几番纠缠,千年怨恨。
    漫漫青丝,人何以堪?”
    下面一行小字写着:“何忆初绝笔,一九六八年七月十五日。”
    “何忆初?咦?这个人也姓何?”苏鹊诧异道,“是晓依的本家哦。”
    柳君临笑了笑,转头去看晓依的时候,发现她脸色惨白,嘴唇不住地哆嗦,忙伸手扶住了她:“晓依,你怎么了?是不是刚才被吓到了?”
    “那……”何晓依指着墙上的名字道,“那是我爷爷。”
    “你爷爷?”所有的人都愣住了,怎么会是这样?好像所有的线索都在往他们自己身上绕。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爷爷叫何忆初,很早的时候就死了。”何晓依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也许……也许只是名字相同而已。”
    “等一等。”薛正虎仿佛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从怀里摸出中午时候晓依带给他们的档案来,一页一页地翻过去。
    “不用找了。”玄机道人挥了挥手,一脸严肃,“这个何忆初,便是7号楼罗汉法身的设计师,也是‘二十八鬼杀阵’的缔造者,我们当年曾经有过一面之缘,这个人在法术上的造诣可真是不简单哪。我知道了,档案里夹的那张照片,一定也是他的。”
    “那他写这首诗是什么意思呢?”柳君临好奇地问道。
    “看来你们当初都错怪他了。”玄机道人一脸沉重地说,“7号楼29层的通道并不是他故意留的,确实是怨气太大,罗汉的法身镇压不住,每隔五年,郁积的怨气便会把‘婴儿路’的通道冲开一次,‘婴儿路’一出现,校园里就要死人,然后又会有新的怨气产生,循环往复,没有终点。他已经预料到怨气之大,可能会冲到第29层,所以特意多盖了一层来镇压,第29层的布局和其它楼层不同,其实只是为了给后来的风水大师提个醒,让他们多多注意这一层,可没想到怨气竟然能直接利用29层作祟。”
    “可是现在人们的思想都比较开明了,溺死的婴儿已经比过去少了很多,情况难道不会好转吗?”苏鹊问。
    玄机道人摇摇头:“正因为如此,冤魂才更要不断地杀人,不断制造怨气来维持自身的法力,情况不会好转,只会更糟。”
    “这样说来何忆初是想镇压冤魂了,可为什么又要布下邪恶的‘二十八鬼杀阵’呢?”薛正虎疑惑道。
    “这一点恐怕他当初也没有想到。”玄机道人在心底把刚才的诗又默念了一遍,“一个人无论法术多强,总会有捉襟见肘的时候,俗话说‘恨由心生’,只要一个人心底的恨不消除,再强的法术也无能为力,你可以把一个冤魂消灭,却没有办法阻止它再度产生和繁衍,连罗汉的法身都镇不住,何况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呢?何忆初一定是感觉用寻常的方法无能为力了,这才想到以毒攻毒,不惜牺牲自己和工友的性命,企图依靠邪恶的‘鬼杀阵’来将其困住,这样即使不能消除它,却可以阻止它出去害人。只不过鬼杀阵的邪恶远远超过他的想象,布好的阵连他自己也无法掌控,反而被冤魂利用,相辅相成,变成了另外一处死亡之地。”
    “那怎样才能破除鬼杀阵的诅咒呢?”柳君临问。
    “鬼杀阵是被冤魂利用的,只有消除冤魂心中的恨,才能破除一切恐怖。”玄机道人轻声说道。
    “原来如此。”苏鹊叹道,“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是难以分出对错的,有的时候坏心办好事,也有的时候好心办坏事,是是非非,永远也读不懂人心。听说冥界大殿两旁有一副对联‘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作恶,虽恶不罚。’至于有心无心,恐怕只有天知道了。”
    就在这时,苏鹊忽然感觉脑后传来一阵呼呼的风响,她尖叫一声,想要躲闪却已经来不及了,柳君临眼疾手快,扑过去护住了她的身体。朦胧中只听见一声钝响,紧接着是骨头清脆的开裂声。柳君临使劲按住左胳膊,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苏鹊他们转过身来,再一次看到了在医院中交过手的吊死鬼。刚才为了保护苏鹊,柳君临的左臂已经被他用哭丧棒打折了。
    “哈哈,早就警告过你们,我还会回来的。”吊死鬼耷拉出来的舌头一耸一耸,苍白的脸上看不见一点血色。
    此时此刻,不知道那个在医院中出手的高人还在不在附近,苏鹊和薛正虎正面面相觑的时候,玄机道人忽然沉声道:“是冥界的冥界使者谢必安谢七爷吧?”
    “客气,阁下是——”冥界使者紧紧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还是想不起这个糟老头子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老朽道号玄机。”
    冥界使者浑身一震,立刻退后三步,用他那凸出的眼球再一次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个老头,这么一提醒,他总算想起来了,这个眼眶上缠着血迹斑斑的白布的驼背老头正是当年大名鼎鼎的玄机道人。
    他怎么认识冥界使者的?苏鹊仔细一想,忽然明白过来,当初在医院中暗中出手的正是这个玄机道人,现在他的天眼已废,不可能再有人来帮他们了,至于柳君临体内的剑魂,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威,更何况他不会驾驭,一旦剑魂萌动起来,是敌是友都很难说。
    “你……你的眼睛怎么了?”看得出来冥界使者很怕玄机道人,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
    “七爷又何必明知故问呢?”玄机道人笑道,“如果不是七爷在那个丫头的眼睛里种下尸毒,我的天眼又怎么会废掉,老朽现在能留住这条老命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什么?你的天眼废掉了?”冥界使者暗暗松了一口气,没有了天眼,玄机道人顶多是个跳大神的江湖骗子,一点也不可怕,可他心中却十分疑惑,“这件事和我可没什么关系啊。”
    “不是你,还会有谁要跟老朽过不去?”玄机道人的语气咄咄逼人。
    “喂,我冥界使者虽然称不上什么君子,在冥界好歹也是个有头有脸的角色,勾魂摄魄,哪个不敬我三分?事到如今,你变成这个样子,我还有必要抵死不认账吗?”冥界使者看上去有些恼怒,“况且你也知道,尸毒会腐蚀魂魄,在冥界乃是大忌,我一个勾魂的使者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说得有道理耶!”苏鹊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点了点头,“看来我们错怪你了,好了,没事了,你可以走了。”
    “好的,谢谢各位,回头见!”冥界使者转过身去刚走几步,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停了下来,“好啊,臭丫头,你敢耍我!”
    冥界使者手腕一抖,拉出几条铁链,用哭丧棒点着眼前的五个人道:“你们五个的阳寿已尽,今天刚好凑齐了,一起跟我去冥界报到去吧。”
    “一挑五?你行不行啊?”苏鹊心里没底,嘴上却不服软。
    “住手!”玄机道人喝道,“七爷,你今天来,是不是为了九万年前那件事?”
    冥界使者盯着他花白的脑袋看了一会儿,忽然哈哈大笑,声音凄厉苍凉,听得人仿佛咬住沙子一样浑身不自在:“九万年前?你是指你带着神兵血洗冥界那次吗?”
    “不错。当年我年少气盛,做下了许多荒唐事,不过冤有头债有主,如果冥王要追究,生死簿上添了一笔的话,老朽今天甘愿堕入轮回。只是这几个孩子却是无辜的……”
    “无辜的?开什么玩笑!”冥界使者耷拉着的两道长眉一耸,“你以为我是在公报私仇吗?我们冥界可不像你们人间那么随便,生生死死可都是生死簿上注明的,正所谓‘阎王让人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
    “如此说来,七爷是不肯通融了?”
    “废话少说!延误了时辰,谁也担待不起!”冥界使者将哭丧棒一横,“你们一起来吧!”
    5、香消玉殒
    几个人并肩站在光线朦胧的地下室中,和冥界使者冷冷地对峙。尽管人数占优,他们的法力却和冥界使者相差太远。事实上大多数法术界的人也不过能延年益寿而已,摆脱不了轮回的命运,只有像玄机道人这种一等一的高手才能一次次躲过天劫,而失去天眼的他,这一次恐怕也在劫难逃了。
    苏鹊和薛正虎抢前一步,把其他人挡在身后。尽管毫无胜算,却绝不能束手待毙,可惜的是,校园命案的谜底似乎到现在还没有解开,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时间留给他们继续来猜这个谜。
    “喂,咱们做一笔交易好不好?”苏鹊忽然狡猾地眨了眨眼。
    “什么交易?”冥界使者愣了一下,死到临头还要和他谈交易,当了这么多年差还真是闻所未闻。
    “你把校园命案的真相告诉我,我就束手就擒。”苏鹊满不在乎地笑道。
    “苏鹊!”柳君临在她身后叫道,“不要!”
    “就算我不告诉你们,你们还是得乖乖跟我走,这个世界上没人能和我谈条件。”冥界使者始终是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看不出一点变化。
    “校园里这么多人枉死,难道你们冥界就无动于衷?”苏鹊柳眉倒竖。
    “种孽因,得孽果,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不可管,也管不了。”这时候的冥界使者却换了一副悲天悯人的口气。
    “话是不错,不过你要勾魂,便总要对我们生前的善恶做个清算,事情不说清楚,死了也是个冤死鬼。”苏鹊不依不饶地说。
    “判官台前,有你们辩驳的机会。”冥界使者双手平伸,仿佛僵尸一样往前跳了一步,“不要再试图拖延时间了,当了这么多年差,这点小伎俩瞒不过我。这个世界上有生必有死,你们不死,便会延误别人投胎转世的时间。”
    柳君临感觉怀里的何晓依忽然间抖了一下,直直地挣脱开他的怀抱朝前走去,他慌忙去拉她的手臂,冷不防拉了个空,手心里满满的,是一大把头发,“晓依,你……”
    何晓依盯着苏鹊雪白的脖子,忽然间有一股莫名的冲动,脑子里一个声音在轻轻地说:“杀了她!杀了她……”记忆中闪过噩梦当晚苏鹊被自己刺死在床上的情景,一刀,又一刀……血液仿佛喷泉一样迸溅出来,空气里弥漫着腥甜的味道……
    一柄形质古怪的匕首狠狠地刺进了苏鹊的身体,鲜血溅在何晓依脸上的那一刻,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连冥界使者都愣在了原地。
    何晓依摸了一把脸,眼神里的凶光忽然黯淡下来,变成一片茫然:“啊,我……我怎么了?”
    “原来是你!”玄机道人倒吸一口凉气,“真是荒唐,我的天眼在校园里游荡了这么久,唯独没有想到会是你!”
    此言一出,所有的人都不自觉地闪开一步,只有柳君临依然抱着左臂,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晓依,告诉我,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何晓依忽然抱着脑袋,痛苦地蹲了下来。
    “何晓依,别再演戏了。”薛正虎忽然冷冷地开口了,“档案里那张老宿舍楼的照片,就是你爷爷何忆初的,你是故意引我们来这里的吧?如果我没有猜错,林枫红眼睛里的尸毒也是你下的,你害怕师父的天眼,怕它总有一天会发现你的秘密……”
    “薛正虎,就算我拒绝过你,你也用不着这样诬陷我!”何晓依歇斯底里地大叫。原来很早之前薛正虎就偷偷给何晓依写过情书,只不过后来她和柳君临在一起了,这件事也就没有再提起。何晓依这时候忽然把这件旧事扯出来,倒像是溺水之人在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
    “一码事归一码,”薛正虎满脸通红地说,“所有的档案都是你找的,我们根本就不知道真假,你是故意布下谜局,牵着我们的鼻子走。唐春明是你害死的,刘飞是你杀的,林枫红也是你杀的,你手上到底有多少命案是我们不知道的?何晓依,你利用头发来做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要逼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们相信我……”何晓依抱着脑袋呜呜地哭起来。
    苏鹊的伤口很深,这时候薛正虎已经帮她包扎好,扶她在一旁坐下。柳君临看着何晓依的样子,忍不住在她身边蹲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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